一只特立独行的牛——西城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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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以前养有一头牛．

  这牛出生一个月就踩死一只鸡，三个月后踩死一只鸭，两年后撞死一头猪撞伤同类无数，三年刚过就出落成一头飞扬跋扈英俊潇洒健壮如－－－大象的水牛，两只牛眼硕大无比，瞪得人人毛骨悚然．众村民为了确保自身的健康长寿纷纷向牛兄献殷勤，今天这个送来一束草，明天那个献上几条藤，更有甚者把破棉被献出来给牛兄夜里垫着防寒......面对这诱人的＂贿赂＂牛兄统统来者不拒，于是乎在牛辈中牛兄富甲一方，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惹得其他牛眼红无比．

  种种的溺爱使牛兄的脾气越来越乖戾，行为也越来越特立独行，因此我家老爷子放牛的时候只有在前面带路的份而难以享受到从后面抽牛屁股的乐趣．有一回放牧途中牛兄邂逅了一头漂亮的母牛，就停下不走了，昂起头颅大放男性魅力．我啊爷特火，举起鞭子一鞭下去，大骂：＂畜生，老头子我二十岁才讨老婆，你才三年就想泡妞？没门！＂骂完，扬起牛鞭又抽了一记．牛兄愤怒至极（怨主人让它在女士面前尊严扫地），牛鼻子哼了两声，头一扭就把老人家撬下了河，管他鲁迅＂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至理名言，现在，懂得还击就是好牛！－－－幸好我家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几下蛙式泳就爬上了岸，却远远躲着朝牛兄骂骂咧咧动口不动手，其实是不敢动手．

  从此以后，牛兄大名更加如雷灌耳．只要牛兄一出现，路人纷纷退避三舍，大有古代皇帝老子出宫的派势．说是放牛，其实简直就是牛兄在散步，只见放牛的人战战怯怯，被放的牛潇洒至极，真搞不清楚到底是人放牛呢还是牛放人．

  牛兄也有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我最佩服牛兄的一点就是牛兄从不乱吃庄稼作物，所以我们这里很少闹饥荒（呵，若牛兄放开肚皮来吃那些水稻啊玉米的哪够填它的胃啊）．牛兄大概觉得偷吃庄稼有辱牛的风范，因此它不但自己不吃还反对其他牛的胡作非为．只要看见哪只牛在糟蹋庄稼，牛兄立马飞奔上去惩戒，当然美牛女士除外．我就曾亲眼目睹牛兄的大义凛然.牛兄发现一头黄牛正对农民伯伯的粮食垂延欲滴,就长嗷一声发出警告,那牛也真TMD牛,蔑视地瞪了牛兄一眼就吃了起来.怎么,瞧不起咋的,牛兄顿时火冒三丈,以犀牛的速度牦牛的攻击力将那家伙撞翻在地,再踏上一脚,直蹂躏得那牛俯首称臣才善罢甘休.

  当年年末,牛兄因捍卫庄稼有功,被评为牛类"十大杰出青年",很是为我家光宗耀祖了一阵.
  可是牛兄太桀骜了,成也桀骜,败也桀骜啊!那天,牛兄竟跑到村长的头上撒起野来,撬翻了人家的摩托车还在上面撒了泡尿,最后还在上面踩了一脚,那车子严重变形.你想村长的东西能碰吗?村长大令一下,杀!留着这畜生还不如养只老虎.众村民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牛兄绑在了一木桩上,宰牛的屠夫磨刀霍霍步步逼近......我兴奋地想大年三十的可有鲜美牛肉吃了!突然奇迹发生,牛兄挣断了绳索就冲向屠夫要命.那屠夫身手也敏捷,像只猴子似的嗖嗖就窜上了一棵大树.牛兄拿他没法就转向村民要命,反正屠夫是主犯你们就是帮凶.众人纷纷夺路而逃,全村上下鸡飞狗跳一片狼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日本鬼子卷土重来了呢.


  牛兄的抵抗宣告胜利.我阿爷望牛兴叹"这畜生生命力太顽强",无奈之下就把牛兄卖给了牛贩子.

  牛兄被遣送出村那天村民都到村口送别.卡车载着牛兄都已消失在公路尽头了,众村民仍久久目送不止.其实群众心理我是理解的,他们无非是担心牛兄在半路上将卡车五马分尸然后叼了个轮胎回来东山再起,那不异于第三次世界大战?最后,我也默默地在心里作了个意味深长的祈祷:司机同志,保重啊!

  牛兄走后村里一时太平盛世,但显得荒凉了许多,粮食也明显减产了.每当我在电视上看到西班牙斗牛时就想起牛兄,我瞪着那牛逼的斗牛士心想:哼,若牛兄出场你就嚣张不到哪去了!但我没有再见到牛兄,不知被宰成多少块牛肉了吧 ？

  我家此后没有再养这类牲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连个睹牛思牛的寄托都未遂,所以至今仍那头特立独行的牛念念不忘.(毕竟,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能够坚持自己的立场并一路走下去的人<或动物>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