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募军 （下）

石头

于牧山笑眯眯地摇着鹅毛羽扇，不时的喊一声“不行，下一个；”偶尔也会喊“可以，站到旁边去，等候命令。”羽扇纶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猥琐，不像诸葛孔明，倒是像青楼的龟公。
进入候选区的汉子们自然是面带喜色，而落选的则是一脸懊恼。不过于牧山说出来一番话算是安慰：“落选的各位兄弟不必气馁。今日是募兵的第一日，各位可能对选拔规则不是很熟悉，发挥失常也很正常。按理来说，既然不符合要求，那就应当啜落！不过，侯爷说了，来的都是有缘人，侯爷特意给了个恩典，也算是对各位相信咱们胶莱水师的一个回报。各位请先回去再加准备，明日可再来登记试一次。不过，明日再不行，那就是真不行了！只能怨自己本事还不到家，可不是我胶莱水师难为人！”
这算是既给足了落选之人的面子，也打消了几个想要说道说道的刺头，更给在场诸多落选之人多一个机会，因此收获了满满的感恩戴德。
王轮和孙成毅这边也差不多。今天他们的想法就是能选出一百人来就行，所以标准很高，基本上都是挑的身高马大的军户或者城里出名的几个游侠儿，也有几个是常年在青山，劈山，凤凰峪一代打猎的山民。
这些人在本地圈子里边也是小有名气，大家对他们的本事也都认可，基本上没什么闹事的。青州本地人到底是实诚的居多，大多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的汉子，看到被挑中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名人’，羡慕归羡慕，更多的却是想着自己如何加把劲，明日能被挑中。
第一个小高潮来自于第一轮筛选之后。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孙成毅把挑选出来的，不多不少一百人让他们排成了两排，斜对着剩下乌泱泱的一片人。这一百人或者龙精虎猛，或是精神抖擞，或是身材健硕，一眼看过去都是打家劫舍的好材料，杀人放火的好伙伴。
孙成毅请田无期出场的时候，引发了一阵小骚乱。毕竟看见如此年轻的侯爷站在自己眼前，还是有点小激动的。田无期并没有长篇大论，他只是示意后边跟着的几个青山学子把用四人扁担抬着的一个大号樟木箱放下，环视了一圈众人。
无论是被选中的好汉，还是没被选上的众人，被田无期的目光扫过之后，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站好。
田无期微微一笑，一记鞭腿甩下，巨大的樟木箱子顿时“咯嘣”一声寸寸碎裂，接着就是“哗啦哗啦”一阵清脆的响声，里边存着的银光闪闪的东西顿时涌了出来。
银子！
在场的所有人定睛一看，下意识地都大吸了一口冷气！
堆积的满满当当的是十两一个的大银锭子，正在缓缓崩塌流淌的一两一个的是小银果子，银光闪闪之间，怕真的是不下万两！
田无期这才淡淡地开口：
“诸位好汉，只要入选，就是一个马勺里烩饭的兄弟。本侯答应过各位，一旦从军，不二话，每人现银二两。以后的月饷银，行响银绝对短不了你们。都看看，这里有实打实的白银万两，能拿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
白银万两，万两白银！
在场的千把人谁还没听过这个说法，但要论见过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别说万两了，就是一千两，甚至一百两怕都没人见过。
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震惊万分，好些人一时都回不过神来。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田无期亲自从小银山里捞了一把，然后，从队头发到了队尾，又从另一边的队尾发到了队头。不多不少，每人都得到了两个白花花的银果子。
几个苦哈哈出身的山民接到银子的时候，下意识地就要给田无期下跪，却被田无期轻轻地托起。田无期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用了拍拍了对方的肩膀，温和地朝着他们点点头，笑了笑。这些朴实无华的上山能擒虎，下海能缚龙的好汉心里一热，眼圈一红，顿时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
这还不算完，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之中，田无期微微一笑，朝着那个脑袋奇大无比的青年耳语几句。只见这个大脑袋闻言后先是一愣，接着就大脑袋摇得飞快，不过最后还是咬牙切齿般地点头答应了。
大脑袋，也就是孙成毅吩咐了旁边的几个人后，然后摇头晃脑地走出来，先是“啧啧啧”地砸吧几下嘴唇，然后用地主看长工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两排一百个人，用无不夸张的语气抑扬顿挫地说道：
“侯爷仁义！侯爷说了，今日来投军的都是我青州的大好男儿，都是不怕牺牲，勇猛刚健的好汉子，而今天入选的这一百位更是好汉中的好汉。因此，侯爷不但按照承诺，每人发现银二两，另外每人再额外加发一百斤粮食，准许各位今晚送钱粮回家，与家人说明。明日辰时，准时在青山书院集结，逾期者，以逃兵罪论处。”
说罢，用力拍拍了手，旁边的数个青衫拉着骡马驮车走上前来。孙成毅照猫画虎，学着田无期的样子—当然，他不会修行，没有那个脚力，用的是一把亮闪闪的北元弯刀，刀光闪过，金灿灿的麦粒“哗”地一声，从一袋粮食包里流淌出来。
“都看见了吗？都是上好的麦子，麸子全都脱掉了。一袋子五十斤。侯爷说了，一人两袋子，把银子回去交给媳妇，日后好照顾家里；把粮食带回去，好好给爹娘做顿白面馒头，吃顿饱饭。”
孙成毅的话带着些玩笑的意味，在场的千把号人却没人笑得出来。
今年的光景的确是太难了！往日丰年里一亩地也就能收两三百斤小麦；今年才收了百十斤。这两麻袋包粮食，就是一亩地的产出。虽说一百斤粮食才几钱银子。但这结结实实的两大包，成百斤的重量在视觉上却是完胜小小的二两银果子！
先是有一个两个人带头，接着一百人都跪了下来，朝着田无期离开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孙成毅和于牧山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这个主意是于牧山出的。于牧山这小子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腿脚虽然不灵便，心眼却比谁都活络，尤其善于琢磨别人的心思，他这一套下来，既保证了田无期身为侯爷和提督的神秘感和高贵感，偏偏却又实惠又接地气，银子加粮食的大手笔直接砸倒了这些苦哈哈们。
尤其是散场后，接近百人扛着沉甸甸粮食离开的场面被半个城的老百姓看了个真真切切，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青州城。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天一亮的辰光，前往青山书院参加投军筛选的人群就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没办法，昨天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粮食，都实打实的动人心弦。回去的汉子们，无论选中的还是没选中的，俱是亲戚朋友，邻里四方，一传十，十传百，青州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昨天放回去的一百人今天一个不落地回来了五十对！直接火线上岗，连衣装都没有换，每个人胳膊上别了个青巾，就和青山书院的学生一起，作为维持秩序的保安和选人录用的评判。
这一信任让这一百人更加自豪，顾盼间都是豪情万丈，自觉高了其余人等一头。昨日募军的消息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早就把青州城搅合地沸沸扬扬，这才刚过辰时，青山书院外边就乌泱泱地站了两三千人，还有更多的人正不断涌向青山书院。
孙成毅心里连连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庆幸还好于牧山考虑的周全，昨日先录了一百人。有了这一百人的生力军，才勉强维持了秩序，否则青山书院的大门今天都要被挤爆了，怕是没法收场。
其实第二天的时候，一千人就招满了。田无期吩咐过孙成毅等人，其实对青壮们没有太多要求，毕竟只要是大小伙子，有身体底子在，从军之后大差不差。当然，身怀绝技或者是有一技之长的另外。不过，当日的行文里说的是募军三天，总要凑够时间才好。另外，来投军的人实在是太多，而且条件大多不错，第三天的时候孙成毅和于牧山碰了一下，然后向田无期谏言，不再拘泥于原定的千人名额，最好能录上三千人。
考虑到现实情况和乡亲们投军的热情，田无期没有答应三千人的规模，但是同意比原定计划翻倍，招两千人。这一消息很快被孙成毅公布了出去，现场欢呼声如雷动，投军之人的热情更是高涨，入选之人更加庆幸和感恩。毕竟一入营就是二两现银，后边不但有月饷，还管饭，在如今的时节，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第三日的时候，青山上下的投军之人怕是没有一万人，也有八千人。不但青州城和附郭县多有赶过来投军的，周边的州县也来了不少人，还有更远地方的人听到消息后也在往青州敢。青州官府也被惊动了，青州知州派了两队衙役过来，一是表示对田侯爷的支持；另外一个也是防止人群聚集后，意外发生。此外，还有不少青州城里的大姑娘和小媳妇，都借着这个机会跑出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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