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哀牢遗闻 - 《垂明》

石头

“哀牢山剑法是武林绝学吗?”苏游悄声向周半仙问道。

周半仙声若蚊蝇的道：“哀牢山向以快剑著称，其中‘哀牢山三十六剑’攻势快绝凌厉，号称西南第一，可与海南剑派的‘乱披风剑法’、点苍派的‘流云苍穹剑法’和玉龙山庄的‘玉水寒冰剑法’在西南一带争雄，但他们出剑一味求快，虽然锐不可挡，却是剑走偏锋，只能说是一门难得的神奇武术，算不上是武林绝学。”

“那怎么感觉这青袍老道对哀牢山的剑法垂涎的很啊。”

“你小子不要瞎说，这青灵子是当代点苍十剑之一，深得点苍剑法真传，岂会贪图哀牢山的剑法，他如此在意，主要是两者之间实在是仇深似海。”周半仙低声道。

“仇深似海？怎么说？”

周半仙表情略显无奈，继续低声解释道，“当年我朝平定云南，由征南大将军傅友德统帅30万大军自湖广兵分两路直捣曲靖，云南的武林豪杰群起响应，协助傅将军大败元军于乌撒，点苍派就是当年响应的武林群豪之一。”

苏游心中更是好奇，“这么说点苍派还是抗元义士，但这与哀牢山又有什么关系？莫非哀牢山是元军麾下？”

“当时蒙古已霸占中原数十年，云南依附元军的门派着实不少，就算是点苍山上的另一个大门派‘七绝宫”也投靠了元庭，但是哀牢山却不是元军麾下，他们乃是大理段氏的旧部。”

苏游恍然大悟：“原来是大理段氏！”

大理皇族段氏始于五代十国，当时大义宁国的通海节度使段思平会合云南三十七蛮部，自石城攻下大理，大义宁帝杨干贞兵败出逃。第二年，段思平建国大理。直至元军攻破云南，大理国从段思平立国至段兴智被蒙古大将留兀良合台所擒，共传了二十二代，历三百一十七年，方才灭亡。段氏一族统辖云南多年，根基深厚，元将留兀良合台在活捉段兴智后，也不敢擅杀，送到了北方蒙古汗廷去见蒙哥汗。当时蒙古正在征战四方，无力驻兵管辖云南，蒙哥汗就施以怀柔政策，厚待段兴智，授其大理世袭总管，继续管理原属各部。

苏游道：“于是段兴智感恩戴德，不仅替蒙古兵当向导追杀大理残余抵抗，还亲自率兵镇压了大理境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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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蒙古军的义士，甚至充当蒙古攻打安南的前军，是也不是？这段兴智可真是丢尽咱汉人的脸面，哀牢山既是段氏旧部，那和鞑子走狗无异。”

周半仙摇头道：“大理段氏虽姓段，却不是汉人，他们是西洱河的“白族”后人。大理的开国君主段思平是原南诏国清平官段敛魏的六世孙，而段敛魏早年曾大破唐军于西洱河红山坡。可以说大理段氏与中原一直就是敌对关系，直到宋微宗年间段和誉继位后大理与中原方才交好，但段和誉也只是纳贡以示恭敬而非附庸中原，因此段兴智被俘后归降蒙古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蒙古向来推崇喇嘛教，大理国也尊崇佛教，相较中原，他们反而和蒙古更为亲近些。哀牢山是段氏旧部，虽与中原武林有所交际，但门中多是哈尼族、彝族、苗族、壮族、瑶族等云南土著，汉人极少，追随段氏依附元朝，也不是叛汉。”

苏游问道：“他们是江湖门派吧，为何投靠大理王族呢？”

周半仙无奈道：“小儿之见！江湖门派依附朝廷又有什么稀奇的，不依附王庭，难道开山立宗聚众造反吗？再说哀牢山与云南王族渊源深厚，还在大理建国之前。云南一地自春秋古滇国时就被中原王朝觊觎，只是地处边陲，又多大山瘴气，历朝历代就没有派兵强行收服罢了。但云南境内百族林立，自相之间也是攻伐不断，直到唐朝时，蒙舍诏开始壮大，吞并了西洱河地区诸部，建国南诏，云南才得以一统。但当时大唐、吐蕃国力均极强盛，都在开疆扩土，自不会坐视南邵壮大，先后派兵攻打了南诏数次，南诏一国总共才多少人？因此非止哀牢山，其它云南诸门诸派都谨服南诏王令，举国共攘外敌，若非如此，南邵一个南疆的弹丸小国，早在大唐、吐蕃夹击之下灭亡了。”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这哀牢山也与一般江湖门派还有不同，春秋时期怒江与澜沧江之间的闽人曾在哀牢山一带建国，称为“哀牢国”，国内人人练习剑术，被中原称‘哀牢夷’，现代的哀牢山门人剑术便都源于此，历史极其悠久。当时一统云南的蒙舍诏也是由哀牢山中的舍龙一族创建的，因此南诏建国后，哀牢山自然也就成为了南诏王庭的屏障，在当时盛极一时。直到唐朝末年，南邵当时的清平官郑买嗣独揽朝政，尽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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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宗室，建立了大长和国，哀牢派这才由盛转衰。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南邵覆灭后哀牢山派中残余高手日夜奔走联络南邵王室的旧部抵抗，迫使郑买嗣建普明寺、铸铁佛忏罪稳定民心，差点就推翻了大长和国。但当时世道已乱，非止中原群雄逐鹿，南疆也不得安稳。哀牢派几经周折，还是没能将南诏复国，反而被身为大长和国东川节度使的杨干贞趁势夺了权。当时哀牢山高手在屡次争斗中死伤殆尽，已无余力反抗，直到段思平建立大理国时哀牢山门人弟子仅剩下数十人而已。”

苏游道：“哀牢山自此就依附在段氏王朝之下了吗？”

周半仙点点头道：“不错，段思平是南疆难得一见的英主，登基后奖功罚过，厚待诸族，将杨氏苛政悉数废除。南疆动荡已久，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位贤明君主，民心自然归附。再说段思平对哀牢山也有救亡之恩，后来尽逐杨氏也算是为南邵王室和哀牢山报了仇。哀牢派感念段氏恩德，自此诚心依附，一晃就是三百年啊。”

苏游听的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哀牢山的历史竟然如此悠久，那他们怎么在武林中名声不显呢？”

周半仙道：“南邵亡国时哀牢山的武功典籍轶失了大半，在大理期间就逐渐氏微了。直到段和誉在位时，哀牢山才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叶继空，整理前人残存剑术，又汲取当时中原和南洋的剑术精华，创出‘哀牢山三十六剑’，才使哀牢山重放光华。但他们人丁单薄，这百年来又只在西南活动，才在中原声名不显。傅将军在歼灭云南元军后的第二年就攻克了大理，擒获段氏，哀牢山和其它几个依附段氏王朝的门派当时都尽数死绝了，如今江湖中已无哀牢山剑客，你自然是没听说过了。”

苏游不由奇道：“既然哀牢山早在数年前就被傅将军大军歼灭，那你怎么又说青灵子和哀牢山之间仇深似海呢？”

周半仙叹了一口气道：“大理城破时哀牢山残余的几个高手护着段氏出逃，傅大将军派人追剿，点苍派正是主力，当时双方一场好斗，哀牢山剑客虽然死伤殆尽，但点苍派的前辈名宿也是死伤惨重，点苍十剑中仅剩下三人存活，青灵子的师傅、师兄都是在那时死在了哀牢山剑客的快剑之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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