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安宁小镇

石头

“哪里不对了？”
几人游目四顾，心里也略略发觉有些奇怪，可是怪在哪里，他们却说不清楚。
“农具贱卖，亏本处理了啊，钉耙锄头，镰刀锤子，应有尽有了啊！”
一声声卖力的吆喝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吴楚转头去看，只见不远处有个铁匠铺，那打铁的壮汉高大健硕，长得极其凶恶，见了客人，却笑得后槽牙都看得见，与他满身的戾气毫不搭调。几个瘦小的农夫正要买锄头，大汉极有礼貌的道：“我郑某人做生意最本份了，所有农具全部八折，童叟无欺了啊！”
这铁匠骨节粗大，打铁用的锤子也比寻常的大了一圈，看来也是练家子。这样有武学功底，满身戾气的人不说会跋扈骄横，绝不会对比他弱小的人低三下四，这的确让人生疑。
铁匠铺斜对面是一家绸缎庄，店中的老板娘年过四十，面容姣好，体格风骚，谈笑之间别有一番风韵，料想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儿。此人手执一把尺许长的大剪刀，灵活熟练，运转如风。眨眼间就裁剪出好几个极复杂的形状。其刀法精湛，便是做几十年女工的老裁缝也自叹不如。那把剪刀少说也有十二三斤，在她手里就如绣花针般轻便，这等手劲也很罕见。
秦不凡侧目细看，低声道：“好剪法，此人必定是江湖中人。”
只是她剪法不错，却似对这女红不太精通，好好的一匹布被他剪得支离破碎。买布的却没有任何怨言，还一个劲的鼓励她。
“燕大娘这手艺越发的纯熟了，瞧这布剪的，多……碎啊！”
“唉啊，你可别取笑妈妈了！”
老板娘仰面含笑，挥动手娟，一副青楼老鸨的样子。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忙收敛容色，冲客人敛衽作礼：“妹妹谬赞了！”
四人一路走来，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这座城里实在太平静了。别说打架斗殴，连高声争吵的人也没有。几家青楼门户紧闭，好像许久没有开张了。赌场的牌匾被罩上了灰布，里面人迹罕至，两个伙计正跟着一个大胖厨子学颠锅，看样子不久之后赌场要改酒楼了。
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城中居民也不少，怎么着也会有几个好赌滥酒，沉迷女色的渣滓，或者恃强凌弱，偷鸡摸狗的无赖。可此城却是个例外。眼见赌场青楼尽皆关门大吉，这实在让人感生惊奇，难道城中居民自我修养如此之高？
四人找了家装潢得还算雅致的客栈住下，叫来一桌丰盛的酒菜。店小二看在这桌价格不菲的酒菜上，格外的热情健谈，有问必答。吴楚趁机打探道：“小二哥，你们这里的人，似乎特别的本分呢！”
小二哥搭好肩上的抹布，拱手奉承道：“客官您好眼力，咱这镇上确是比别的地方太平一些，人人守法奉公，扫黑除恶，是我们所有人义不容辞之事。”
灵歆道：“那定是本地父母官爱民如子，贤达知礼了！”
哪知那小二却道：“这位女菩萨可就猜错了，咱们县令虽然读了好些书，但也是平庸无为之辈，断然没有这份能耐的！”
能在几个外人面前如此贬低父母官，这小二哥好大的胆子！同时也说明县令在当地人心中的地位不高了，秦不凡问道：“小二哥，我看你们镇北边的那个铁匠铺的老板，和绸缎庄的老板娘可都不是寻常人物啊，你可知道他们？”
小二听了这话，立马对秦不凡翘起大拇指：“客官这都能看出来，一定是老江湖了！”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面上微微一愣，感觉这小二也不简单。四人打扮普通，言行举止都有所收敛，普通人万难看出他们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这小二怎么可能知道？吴楚干笑两声，道：“小二哥你真会说笑，我们只是寻常的商贩，怎么能算是江湖人呢？”
那店小二也不拆穿，只是笑道：“打铁的那个郑师傅，原是附近山上的土匪头目，绸缎庄的燕娘以前是开黑店的。他们现在都弃恶从善，成了本份的生意人。上次郑师傅在我们这儿喝醉了说胡话来着，他说如果谁能看出来他和燕娘的底细，这人一定是跑江湖的！您瞧我这猪脑子，竟会相信他的醉话，该打！”
他说边说边卖力的给了自己两嘴巴，滑稽的样子逗得灵歆忍俊不禁，那出尘仙子的莞尔一笑，也让在场几个男人看得痴了！
秦不凡又问道：“小二哥，那郑师傅和燕掌柜怕是不会心甘情愿的从良吧，镇子里一个坏人也没有，难道就没有原因？”
“哟，您瞧我这碎嘴，净说不到正点子上！”
店小二发现自己失态了，忙转过头不敢再看灵歆，对秦不凡道：“这一切啊，都归功于咱镇里的白龙娘娘！”
“白龙娘娘，她是什么人？”木君阳问。
“客官，这您又错了，白龙娘娘她可不是人……她是菩萨转世，上天派来渡化我凤台镇的神仙呢！”
店小二得意洋洋，像是因为这事很自豪似的。木君阳居然被一个小二直斥其非，感觉面子上挂不住，故意板起了脸不再说话。
那小二大概是没有发现，自顾自道：“咱凤台镇以前可不怎么太平，城里有混混无赖，城外有山贼土匪。可自从三年前白龙娘娘来到了咱凤台镇，这里立马就变了样儿。”
“先是城里的那些无耻流氓，得罪了娘娘后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生了怪病，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再也没有本事欺负人了。附近山头的土匪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白龙娘娘独自上山，劝他们放下屠刀，弃恶从善。大伙儿当时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有去无回呢。可你猜怎么着？白龙娘娘她平安无恙的回来了。不仅回来了，那山上的强人也自愿追随她左右，不在作恶。郑师傅和燕娘就是那时候入城的，自那以后，咱这城里就再也没有坏人了。”
木君阳冷哼一声：“那娘娘一定十分漂亮吧， 我看那帮土匪不过是觊觎她的美色，这才对她惟命是从的。”
那小二不客气的道：“客官您可又错了，那白龙娘娘来凤台镇时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以美色迷倒惑强盗呢？您这么说可是在亵渎神明啊！”
吴楚暗自偷笑，心里感觉过瘾极了。这小二哥真对胃口，待会儿得多赏他几个钱。他问道：“小二哥，‘白龙娘娘’这称呼是谁给取的，怎么偏偏给起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店小二对吴楚颇有好感，闻言立即答道：“客官您有所不知，那白龙娘娘因为心地善良，普渡苍生，大家都说她是观世音娘娘转世，只不过为什么要在娘娘前加上‘白龙’两字呢？那是因为娘娘左臂上盘了一条白色的龙骨，听镇上有学问的人说，那是天上的白龙下来护着她呢，所以我们都叫她‘白龙娘娘’。”
秦不凡道：“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居然轻而易举的降服地痞流氓，只身前往龙潭虎穴，为民请命。这样的姑娘，也难怪会被奉若神明了。”
木君阳遭店小二两度抢白，肚子里早憋了一肚子火。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见不得别人比他强，此时见师父也对这素未谋面的野丫头推崇备至，顿时把心中的所有怨愤都转移到了那白龙娘娘身上。他不屑的翻着白眼，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什么下凡神仙，我看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学了点下九流的小伎俩，在这里装神弄鬼，愚弄百姓罢了，若是撞上君阳爷爷，非让她原形毕露不可。”
这下店小二不再接话，而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光看着木君阳，那神情极像是在说：“你这小子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他一声不吭的送上酒菜，再也不敢在四人面前多嘴一句。满桌盛肴还算精致，几人却吃得毫无兴致，因为周围众多的食客，眼睛都有意无意的瞟向他们这边。可要是仔细观察，也感觉不到他们身上的敌意。那些闲人多半抱着几丝猎奇和幸灾乐祸，似乎是在等着看他们出事。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令他们心里极不舒服。
饭后，秦不凡结了饭钱，掌柜的好心好意的将他拉到一边劝道：“客官，我看您也不像是坏人，您就听小的一句劝。城里有个白龙娘娘的供台，你们几个去磕个头，诚心忏悔，兴许白龙娘娘念你们是初犯，不会降下责罚的！”
木君阳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安，可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却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他旁若无人道：“我看，留在这里也无妨，这白龙娘娘若真是良善之辈，定然不会为难我们。若是仗着一身本事独断专行，压迫百姓，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四人当晚就在客栈里要了几间房住下了，一夜无事。第二天吴楚很早便起来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去叫秦不凡等人，可他挨个儿敲了门，三人却迟迟没起来，屋里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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