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折返

石头

穆灵歆檀口微张，微微有些激动的道：“为什么不能，师兄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鹌鹑肃容道：“吴师兄是迫于形势，非走不可，但你不是。你若走了，蝶戏苑怎么办？”
吴楚对鹌鹑的表现略感惊讶，她对于梅花三弄阵法有极其敏锐的感知力，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仍有着清晰的洞察力和决断力，由此看来，这丫头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吃力的从怀中取出代表蝶戏苑主身份的令牌，交到穆灵歆手里：“小师妹，往后，蝶戏苑就拜托你了！”
“师兄！”
穆灵歆还待推托，却听鹌鹑小声道：“师姐，我们离开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迟早要回来的。您留在阁中，将来也可有个照应。这令牌您若不收，文师伯就会派自己人接管蝶戏苑，到时候情势只会比现在更不利啊！”
吴楚更加肯定了内心的想法，鹌鹑虽看着淳朴，实际上绝不简单。穆灵歆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但在看似娇憨的鹌鹑面前竟像是慢了一拍似的，这姑娘隐藏的好深。
第二日一早，在鹌鹑的帮助下，吴楚草草收拾一番，带着伤体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云音阁。他恢复的很快，此时也不过能下地走动而己。可文昭炳却催得很急，好像生怕会出什么变故。迫于他的淫威，阁中弟子除了穆灵歆外，竟无人敢相送。三个孤零零的身影跨过略显空洞的阁门，一点点变得模糊。木君阳面色不改的远远望着，嘴角不经意的抿起。
“这小子，艳福还不浅！”
出了云音阁，前面不远便是香溪河，相传昭君入宫前途经此河，手中香帕落入河中，整条河因此香气缭绕，三月不散。而如今盘亘在河上的，却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水雾，和萦绕在三人身上心头的愁云。
吴楚叫来了渡船，回首望着梨花带雨的穆灵歆，心头有如刀绞。从小与这师妹相依为命，两人感情之深，比亲兄妹也差不了多少。自五年前菁英大会他受罚去了神农顶，刚下来没几天就横生变故，又要和她分开了。此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鹌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姐姐回去吧！”
“啊，我……”
穆灵歆如梦方醒，望着吴楚那微显苍白的面颊，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吴楚低声劝道：“好师妹，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呢！”
鹌鹑也道：“姐姐不用担心吴师兄，鹌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远处，有五道飘乎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吴楚把眼细瞧，发现竟是春月堂的岚青，瑾瑜，丁浩洋，朱嵩和广寒。看他们步履匆匆的模样，吴楚心中一沉，这是要赶着落井下石吗？
经过昨日的大战，他们身上的伤也没好全吧！可看他们的身法，似乎又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不知是他们有什么疗伤圣药，还是昨天隐藏了实力。以他现在的状态，若真是动起手来，只怕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鹌鹑和穆灵歆俱是神情戒备，警惕的道：“你们来做什么!”
五人身形微微一顿，朱嵩面露羞惭之色，欲言又止。反是丁浩洋神色泰然的道：“师兄弟一场，吴师弟要走，我等理应来送送你！”
“哼，不需要你们在这惺惺作态！”
鹌鹑气咻咻的道：“若不是你们，我吴师兄也不会走！”
丁浩洋也不解释，递给吴楚一个包裹，道：“这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里面有些散碎银两和疗伤的药物，你带着路上用。”
“哼，谁要你们的臭钱！”
朱嵩的脸色变了又变，道：“吴师弟，你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这……”
丁浩洋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收回：“师弟还是收下吧，你伤得很重，急须医药，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吴楚想想也是，这是他们欠自己的，不要白不要，当下坦然接过道：“既然如此，我就谢过几位师兄师妹了！”
岚青看了穆灵歆和鹌鹑一眼，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说！”
见两人紧张兮兮的样子，吴楚浅然一笑，点了点头。几人识趣的走开，只剩下岚青和吴楚，岚青叹了口气，道：“师弟还在怪我吗？”
“是！”
吴楚直白的道：“他们可以说是迫于师命，情非得己，师姐怕是未必吧？我看你是成心想赶我走！”
“你说的，不错！”
岚青竟然坦然承认了：“我是想让你走！”
“你！”
她这么直接，倒让吴楚有些不知所措了！
却听岚青继续道：“你才下山没多久，不知道阁里的情况。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了！”
“哼，良苦用心？”
吴楚道：“我被师父收留，从记事起就在云音阁了。云音阁就是我的家，是我的全部，而你们却剥夺了我留在家里的权力，这种良苦用心，我消受不起！”
“唉，你怕是还不知道如今师门正面临着什么吧！事实上，当年你闯出来的乱子，却由我们在承担这后果！”
岚青说了两句不清不楚的话，郑重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不久之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岚青还待再说，却见吴楚面上微带紫气，四肢竟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她俏面微变，快如疾风的封住了他几处要穴。远处的穆灵歆看见了还当是两人动起了手，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她正欲过去，朱嵩却拦下她道：“师妹不必惊惶，且看看再说。”
岚青又替吴楚推宫活血，过了好一会儿，吴楚的脸色才恢复正常。岚青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没事儿！”
吴楚苦笑道：“大概是在神农顶常年受风邪所侵，落下一些小毛病。平常还好，如今我伤势未愈，就压不住了！”
“依我看，你这怕不是……”
岚青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好好调理身体！”
吴楚辞别几人，二人坐船沿河而下，望着熟悉的景色被远远甩在背后，心中无限惆怅。鹌鹑道：“吴师兄，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吴楚苦笑一声，道：“我从小在云音阁长大，离开了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算。天下之大，竟似没有我容身之处啊！”
鹌鹑道：“吴师兄既然不知道去哪里，不如先跟鹌鹑回去吧。不瞒您说，鹌鹑生于江南的豪门旺族，以您的才略武学，若是能成为我家的客卿，父亲一定会深感荣幸的。”
吴楚心道：“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听她的。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回江南也不安全。”
两人经过附近的小镇时，鹌鹑让吴楚在船上等待，自己下去准备马车。进了城镇没走多远，一个身形臃肿，长衣白袍的老者出其不意的拦住她去路。鹌鹑见了那老者，不禁面色微变，恭敬的道：“弟子见过师叔祖！”
那老者不是别人，竟是凤尾堂的吕方正。他两只精光内敛的眼睛滴溜溜在鹌鹑身上直转，阴侧侧的道：“小鹌鹑，这三年你隐藏得够深啊！瞧你天真无邪的模样儿，谁能想到你会是朱雀台的探子呢？”
“师叔祖不就看出来了吗？”
鹌鹑神色从容的道：“你们或许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云音阁将逢大劫。在此内忧外患之际，我们走了不正是遂了吕长老的心愿吗？”
“你可以走，吴楚不许走！”
“吴楚可是被阁主亲自赶出来的啊！”
鹌鹑道：“吕长老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放吴楚一马？”
吕方正冷笑道：“你好像很关心他啊，都被我堵上了，你就不想想自己能有多少活路？”
鹌鹑毅然道：“鹌鹑自入云音阁那一刻起，就从没想过会活着离开。吴少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没有死在神农顶已经是福大命大了。云音阁何必一直揪着他不放！”
“他既是云音阁的人，这师门之劫他就逃不掉！维护师门也是他应当的责任！”
吕方正叹了口气，道：“罢了，老夫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鹌鹑咬了咬嘴唇，见吕方正神色冷厉，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只得悻悻离去。
吴楚在船上等了半晌，却见吕方正一声不吭的登上船，惊讶的道：“吕祖师，你怎么来了？“
他随即明白过来，“哦”了一声，道：“别人都只是送到渡口，你怎么送到这里了，真是让弟子受宠若惊啊！”
吕方正没好气道：“你小子想得美，老子是来接你回去的！”
“啊？“
吴楚意外的道：“文师伯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了，您不知道吗？为何又接我回去？”
“哼，你小子想这么轻巧的脱离师门……“
吕方正刹住话头，转而道：“文昭炳那小子想把你赶出师门，没那么容易，你这就跟我回去，我看谁敢不让你进去！”
“那还请吕祖师稍等，鹌鹑马上就回来了！”
“那丫头迟早要嫁出去的，回不回去都一样，倒是你非回不可。时间不早了，咱们这便动身！”
吕方正不等吴楚回答，就急不可奈的催促船家折返。算算时间，吴楚从离开云音阁到重回师门，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心中虽是又惊又喜，却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岚青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鹌鹑的刻意示好，以及吕方正突兀的现身，这一切都太巧了。倒好像鹌鹑是有意想带自己走，而吕方正是刻意在这里堵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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