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时间不多了

石头

与那疯子一番恶战，两人几度生存攸关，漫长有如隔世，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再入迷雾，只见那月光下的宫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河流彻底干涸，屋舍只剩下一个四合院的大小，孤零零的鼓楼立在院子中间，显示极不协调。漫漫长夜似是即将散去，东方现出点点鱼肚白。
他们登上鼓楼，张未绝板着脸站在那里。不等二人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夫这旷世奇功，竟给你们这两个猪头狗脑的家伙糟蹋了。”
吴楚从小就被师长们骂习惯了，心态极好，怎么骂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南池雨可不同，她向来被誉为天之娇子，人中之凤，武林中百年不遇的奇材，屡次被张未绝这么打击，都快怀疑人生了。
张未绝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竟不忍心再骂下去。反观吴楚，挨了骂还笑嘻嘻，老人家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犹其是你这小兔崽子，恬不知耻的东西，竟敢说老夫坏话。”
吴楚登时吓得瑟瑟发抖，心下暗道：“真是神了，这老鬼成精了吧？我隔着那么远说话，他也能听见？”
南池雨偷偷给了他一个眼色，似是在说：“早让你小心了吧，你还不信！”
“你不是想要个痛快吗？老夫这就成全你！”
张未绝抬起手，那足以令吴楚留下心理阴隐的大手这次却迟迟没有落下。老人家气息紊乱，轻声咳嗽着道：“我怕是……要被你这不肖弟子活活气死！”
“前辈！”
吴楚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眼巴巴的望向南池雨，却见伊人玉手倏扬，“啪”的一巴掌糊了过来，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面颊高高肿起。
南池雨恭敬的道：“吴楚有错，弟子已经代您罚他了，前辈没必要为这小子动气！”
“唉！”
张未绝低声叹息，他话锋一转：“其实，这次你们输得并不冤枉。那花痴刚才用的是春江花月的第九招‘欸乃归舟’。他的内力高出你们太多，论招式，论修为，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啊？”
吴楚顿时不乐意了，委屈道：“前辈，你知道我们输得不冤，为什么还骂我们啊？”
“骂你们两句怎么了！”
张未绝理直气壮道：“老夫骂你们是为了解气，骂完之后我心里舒坦多了，怎么着？”
“呃……”
两人乖乖闭上了嘴巴，遇上这种武功超群，又极不讲道理的老小孩，他们还能说什么？万一招惹了他，这条小命真的会交待在这里。
张未绝皱着眉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了，这一招我明明没有传授啊？什么这花痴学会了？嗯……形虽想似，意则不达，这要是我教的，我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吴楚默默回了一句：“您不是已经打断了他的腿吗？”
“……除非，他也见过炎皇碑！”
张未绝想了半天，颓然的摇摇头，道：“看来我这条命是活不过今天了！你们两个给我滚过来，现在我教你们第十招，夜阑灯语！”
他神色凝重的握着长箫，一招一式演练得十分缓慢。两人如着了魔一般，完全被招式中的意境所吸引。不同于前面九招，第十招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出彩的招式，别开生面的变化，可是看张未绝演练时，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两人不甚理解，这一招的确意境非凡，但是真的需要耗费这么多的真力吗？
张未绝一遍使罢，己然气喘吁吁，面如金纸，不仅头上的白发黯然失色，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他强自控制着呼吸，无力的对两人道：“你们，来，来试试！“
吴楚和南池雨亲身实践，方才体会到此招的神奇。它的动作虽然简单，但是配合着张未绝所传的吐纳之法，每一抬手，一顿足，都能感觉到巨大的潜力在周身流转，如无数道丝线拉扯着身体。动作越快，阻力越强，稍有不慎，就会被这股力道带得偏离方位，全盘大乱。吴楚试着去学，反被这潜力所制，摔了个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南池雨不明所以，问道：“前辈，用这一招自保尚且不能，谈何克敌？”
“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张未绝得意的道：“这招‘夜阑灯语’是我在晚年结合前面九招而创出的点睛之笔。它在运转之时会生出一股极奇怪的反力，而这道反力正是此门武功的克星。只要学会这一招，熟练操纵反力，无论那劣徒用的是哪一招，他的真力都会被你们招式中的力量所克制，轻则真气走岔，心脉受损，重则经络崩摧，当场毙命。”
“好厉害！”
南池雨赞道：“若是前辈早早传我们这一招，那疯子此刻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哼，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张未绝摇了摇头，道：“此招虽然高明，却极难掌握，只怕在剩下的时间里，你们未必能学会！”
“看，你们快看！”
一旁的吴楚神经质般大叫了起来，手指着天空道：“月，月亮怎么不见了！”
南池雨没好气道：“你嚷嚷什么呢，不见了就不见了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好个丫头！”
张未绝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女，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丫头，你是几时发现的？”
南池雨坦诚的道：“不瞒前辈，从我们第一次进入宫殿时，我就感觉到奇怪。这里的月亮太亮，太圆，这座宫殿太过奢华，黑夜太过漫长。后来您在教授我们武功时，精神一次比一次萎顿，宫楼也随之锐减。我便猜想这里的景象可能和您有关系。这里的鼓声，江河，舟揖，水云，无一不与您传授的武功招式暗暗相和，应该是您为了让我们领悟春江花月中的神韵，用大神通幻化出来的，不知弟子猜的对不对！”
昊楚眼也不眨的看着张未绝，等着他回答。南池雨的推论可谓惊世骇俗，他一直不愿相信，现在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这也能幻化出来，前辈难道已经成仙了？”
“难得，难得！丫头，看来是老夫小看你了！”
张未绝微微点头：“不错。这里的一切都是老夫以奇门秘法虚构的。”
“弟子的确听说过有高人可以借秘术、阵法来布置幻像，却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南池雨道。
张未绝道：“这幻阵还借助了天时地利。此地阴寒潮湿，瘴气氤氲，空气中含有剧毒，吸入体内会让人产生幻觉。”
南池雨暗自运功周流全身，果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脑中隐隐作痛，看来真是中了瘴毒。张未绝看在眼里，补充道：“在这瘴气中待久了会有性命危险。老夫与那劣徒内力深厚，暂时无碍，你们如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不需要他动手，就已经中毒而死了。”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意识到情势紧迫，不敢再耽搁，当即开始学习这招“夜阑灯语”。它动作简单，却远远比其他招式要难以驾驭。别的招式不过是要掌握动作要领，而此招则需要去了解无形无质的力，把握力量的走向，强弱，以本身真元加以驯化，收为己用。它练习起来极费真气，而两人气力渐弱，愈发感觉到这瘴气的厉害，偶尔深深吸气，就会感到心慌气闷，五脏欲呕。
张未绝又演示了一遍，再度盘膝坐下，闭目调息。鼓楼下的院落，墙壁接连消逝，疯子站在楼下引颈观望，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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