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藏马镇之战 （下）

石头

武田新兵卫听着营地里的喊杀声，眉头紧皱不止。虽然他知道这些纠结起来的海匪纪律性极差，但战斗力却是着实不低。按理来说，两千人打一千人，还是有心算无心，怎么也应该拿下来了。难道是这些家伙出工不出力，故意保存实力？
武田新兵卫的一个侍从武士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在武田新兵卫的耳边说道：“大人。我们这次为了最大限度的装人，武器带的不多，尤其是弓箭。如果让这些家伙把琅琊卫攻下来，怕这里的库房就留不下什么给到我们了。何况，他们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动静又这么大，怕是琅琊镇那边很快就知晓了。您看，要不要我们上？”
武田新兵卫略一迟疑，刚才的忍者探子回报，兵营里边看起来一切正常，人数也在千人上下，应该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尤其是，琅琊卫不可能知道自己这支军队会在哪里登陆，又是什么时间会来。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有些心急，数年的武士生涯，让他深知第一战最是影响军心士气。一个好的开头是这次登陆的关键。
想到这里，他终于点点头，道：“让我们的一个千人队上。记住，杀人不重要，士气，才重要。”
“嗨！”
不多时，因为久攻不下而心浮气躁的海匪们，就有了一只新的生力军支援。不同于乱七八糟的杂牌海匪军，这支军队乃是清一水的倭人，个子不高，却非常凶狠。他们手持太刀，身上穿着统一的蓝色布甲，脑门上则绑着一条白色的带子。看起来及其怪异，但来势汹汹，颇有几分精锐的样子。
随着“杀给给~”的叫喊声，新冲入的倭人生力军很快冲破了拒马枪和粮车组成的防线。而琅琊卫的士兵们则是怪叫着，把手里的长枪，马刀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投掷出去之后，掉头就跑。
同时，随着几辆粮车的翻倒，大袋大袋的麻布包滚落了出来，几个破掉的麻袋里边洒出了里边盛着的一粒粒的东西。
“是粮食！”
“他们的武器也扔掉了！官军逃命了！”
“粮食，我们有粮食了！我们胜利了！”
海匪们大声叫嚷着，几个性急的家伙已经扒开了麻袋包，里边白花花的粮食粒顿时滚了出来，即使在黑夜里也如此耀眼。
不知道哪个家伙喊了一句“前边肯定有官家的银子！”，本就杀的性起的海匪们更加激动，乱哄哄地叫嚷这，簇拥着，有不少忙着捡兵器的被后边的同伴推倒甚至踩踏，顿时骂声连连，现场更加混乱。
对手一触即败式的退却让倭人千人队也得意洋洋，心中更加看不起大新的官军，乃至大新人。不过，他们到底也不是什么好鸟，多多少少也受了海匪们气氛的感染，再加上被他们簇拥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刚才琅琊卫主守的位置，琅琊卫的营房也在其中。
就在眨眼之间，海匪们就冲进了琅琊卫的营房，几乎每个冲进去的海匪都会大骂一声“这是什东西，怎么这么滑？”，还有的不小心摔倒在地上，骂骂咧咧得不知道在诅咒着什么。
混乱中，很快有几个鼻子灵敏和感觉细腻的海匪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味道？”
“这好像是油，怎么这么多油?”
很快就有机灵的反应过来，霎时脸变的煞白，掉头就往来的路跑。可惜往前簇拥的人太多，他们根本跑不出去。
“是菜籽油！全是打翻了的油！”
“小心火把！都他娘的小心火把！”
随着这几声叫嚷，惊恐的气氛开始在海匪中传播，仿佛像是响应这一变化，天空中出现了数以百计的火箭。这些火箭带着燃烧的火光，划破了夜空，扎进了海匪所在的营房之地。
“呼”的数声响起，大火瞬间燃起，熊熊的火焰顺着地上的油迹极快的发散，几乎在眨眼间就吞没了处于中心位置的数百人。
要说这些倭人也够倒霉，要不是他们足够凶悍，镇得住这帮子乌合的海匪，这些积年盗贼也不会把中心位置让给他们；而要不是倭人着急搜刮能用的上的兵器，尤其是盔甲和长箭，也不会聚集在营房区域。这下可好，上来就被人来了个中心开火，一把火报销了大半。
旁边的海匪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说倭人是倒霉在了地利上，他们则是人和有大问题。一帮子纠结起来的人渣败类，哪里会有多强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平日里还好些，几个海匪帮派在共同的利益驱使和几个积年悍匪头领的震慑下，还能听点指挥，现在这情况，不啻于炸了锅，谁还管得上谁！海匪的劣根性毕露无疑，人人忙着自己逃命，谁还管别人。一时间就有不少人被自己推倒，接着踩踏，甚至有几个尤其凶悍的直接拿着刀子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力图第一时间逃离火海。
一时之间，火光伴着惨嚎，在营地间闪耀徘徊。
倭人不亏是倭人，果然是悍勇凶狠。
这时候他们哪里不知道是中了琅琊卫的诱敌之计。不过，这些家伙果断地不退反进，边缘的以及没被烧到的倭人很快前冲，竟是打算向前突围。毕竟，他们已然知晓琅琊卫的人数不到千人，如今又没了武器，冲出未必不是一条生路。如果能把对方杀个通透，反败为胜也不是没有可能。一些位置和倭人靠的近的海匪也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嗷嗷叫着向前冲锋。
只可惜他们的想法还没有生根发芽就已经被无情的湮灭了。
营地里退出的琅琊卫兵卒的确不过千人，武器也损失了大半，不过却依然有百十人手持长剑大刀等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琅琊卫千户所的千户韩二早就双眼血红。这次的诱敌之计正是由他带队执行。也只有他这样的猎户老手才能恰到好处的把握其中的关节。报警，狙敌，设陷，佯退，一气呵成，完成的相当流畅。当然，这也跟倭寇海匪的狂妄自大有关，毕竟在倭寇海匪心中，绝对没有设想过琅琊卫能知晓他们的到来，更不可能考虑对方设伏的事情。饶是如此，琅琊卫也在退守过程中被击杀了一百多人，受伤的人数更多。没办法，琅琊卫的兵卒们虽然已经刻苦训练，奋勇作战，但是几个月前还是农夫，没有多少战斗经验，更不要说还是碰到如此激烈的场面和悍勇的对手。
好在琅琊卫按照计划留了一手。各个步军千户所除了千户本人之外，所有能修行的修行者兵士以及武艺最高强者都被临时聚集在了韩二旗下作为尖刀。这些人要么是各个队伍里的百夫长，要么就是亲兵营里的悍卒。把他们汇集在一起，为的就是集中这部分拳头力量，防止对方的一波流太过凶猛。
韩二也被自己兄弟们的伤亡刺激到了。这位平日里冷静异常，足智多谋的千户此时一反常态的带头冲锋。这也是沂山派杂家的特点，这些老好人们平时与世无争，一旦爆发起来反而更加凶猛。在他的带领下，百十个能打的百夫长十夫长们跟着冲了过去，对着从火海里冲出来的倭寇就是一顿削。
经历过大喜大悲的倭寇本就有些乱套，再加上对手异常的厉害，哪里还能抵挡的住，顿时被杀的七零八落，哀嚎连连。
武田新兵卫派出了一个倭人千人队后，一直凝神静气等待着前边的消息。喊杀声先是大起，然后又低沉。武田新兵卫旁边的两个侍从武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看来是自己的这支生力军杀入之后，很快就把对方消灭了。
武田新兵卫的眼皮却跳了跳，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就在此时，前方敌人营中突然火光冲天，惊叫声再次四起，武田新兵卫的心沉到了谷底。
两个侍卫武士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人杀完人后开始放火，想想好像又不对，这又不是劫掠民间大户，似乎己方没必要放火，而且这火起的太快太猛，就好像是设计好的一样。
设计好的？
糟糕，中计了！
武田新兵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没有问询或者下达前进的命令，而是猛得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漆黑一片的身后，厉声命令道：“传令，后队变前队，立即延原路后退！哈压库！”
“嗨！”两个侍卫武士虽然还没明白，但武士服从命令的特性让他们立即接令，转身去安排。
很快，海匪中就传出了质疑的意见。同时，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前边的火光，询问和吵闹的声音顿时响起。队伍虽然没崩，却明显有些混乱。
几个海匪头领似乎是不相信听到的命令，朝着武田新兵卫的位置走来。一个身高体壮，缈了一只眼睛的独眼大汉排众而出，走到了武田新兵卫的面前，大声问道：“武田将军，为什么要退走？前边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兄弟们不是已经占了对方大营了吗？”
武田新兵卫冷冷地看了这个大汉一眼，道：“你要想知道，可以自己去看。不过，我怕你没命回来！”说罢，他不再理会大汉，而是继续吩咐他身旁的侍从武士不断传令，倭人的部队率先响应，接着大队的海匪开始动身。
独眼大汉心中大怒，但他并不像他长相一样粗豪，而是很有隐忍之心，他耐着性子道：“武田将军，我们听您的命令没有问题。但您也得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兄弟还在前边，这么莫名其妙的退走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武田新兵卫的脸色已经是及其难看，他已经不想再跟这些人废话，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我们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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