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逐出师门

石头

“嘿嘿！”
文昭炳忍不住发出讥嘲的笑声，这种寻死的方式也太悲壮了。他曾亲眼见过五人以此招猎杀一头近千斤重的野猪，那头猪就是这样冲过去的，出来时只剩下一副骨架。你吴楚的皮若是比野猪还厚，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要啊……”
姑苏堂一众弟子失声惊呼，眼见吴楚只身赴死，他们却帮不上一点忙。这种无助，绝望的感觉，让他们倍感煎熬。
但很快，场中的变故就让文昭炳的冷笑化为尖叫，众弟子的惊呼变为欢呼。被团团围住的吴楚突然探出了半个头，右手铁笛指天，左手骈指向地，两掌倏分，合抱成圆……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与此同时，岚青五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四散开来，重重摔落在地，五道血箭在空中交织成网，绘出一幅诡异绝伦的奇图。在血光交映中，那条见首不见尾的五爪金龙再现真身，声出如雷，目闪如电，甲光所向，正是春月五弟子。
“风荡梅花，快用风荡梅花！”
狗急跳墙的文昭炳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冲进场中，想要凭一己之力挡下那条巨龙。可就在此时，但听五人齐齐大吼一声，手中箫应手而出，射向金龙。但见半空中五道青影疾若流星，围着金龙打着旋儿。青芒交接，结成一道疏而不漏的巨网，牢牢将金龙套住。
吴楚在空中俯冲而下，正欲手刃五人，忽然间感觉周身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似的，锁得他动弹不得，举手投足，都得费上好大的力气。身处半空，居然久久不能落下，周围的空气疾速滚动，将他生拉硬扯得快要散架。
下一秒，他周身一紧，无数朵梅花的虚影在空中飘浮着，近身时却化作根根无形的钢针利刃，毫不留情的扎进肌肤，在体内东奔西蹿。他的身体在一连串梅影的摧残下不堪重负，处在四分五裂的边缘。这种极致的痛苦让他生不如死，恨不能当场死掉。
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啊……
半空中传来一声惨叫，金龙遁去，五支箫无奈的落下，直直插入青砖之中，吴楚浑身浴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羽化升龙，终究还是败给了风荡梅花。
真的败了吗？
五人合使的“风荡梅花”的确重伤了吴楚，或者已经杀了他。可春月五位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瑾瑜，丁浩洋在长箫出手时就已经晕了过去，朱嵩、广寒仅支持了几息的时间，也沉沉闭上了双眼，岚青是主力，此刻躺在地上动都不动，不时吐出一口鲜血，其伤之重，怕是在四人之上。
人头耸动，两名姑苏堂弟子抢上前去扶吴楚，但却被木君阳硬生生拦下。
“师兄，你……”
木君阳摆了摆手，向文昭炳道：“阁主，不知这一阵，怎么算呢？”
文昭炳轻哼一声，道：“结果再明显不过了。吴楚生死未卜，我这五个不成气的弟子却都活着，这一局当然是我们赢了！”
“你耍赖，蛮不讲理……春月堂不守信用……”
“是你们姑苏堂仗势欺人，不识实务……”
两堂弟子各执一词，群情激愤，一时到了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地步。木君阳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师傅前两天受了伤，现在还在闭关。如若他不出面，凭自己怕是很难镇住这帮师兄弟们，而文昭炳压根就没想过要控制场面。只要他们任何一方闹了起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以“拉帮结派，背叛师门”的重罪惩治整个姑苏堂。姑苏堂着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眼见众弟子摩拳擦掌，就要动手，情势欲发危急。忽听得凤尾堂颖颖低呼一声：“你们快看，吴楚在动！”
众人这才发现吴楚的手指正有规律的轻轻叩着地面，像是在卖力的发出自己还活着的信号。这一点细微的异动，终于让两堂弟子注意到了。
木君阳像是得到了暗示，从容道：“阁主，吴楚既然未死，那就不代表我姑苏堂输了，说是平局，也不为过。”
文昭炳半侧过身：“那可不行，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场比试断没有平局之理。他吴楚不是还活着嘛，你有本事让他站起来，我就算是你们胜了。”
吴楚的“羽化生龙”被五人生生截断后，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他瘫倒在地，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唯一能动的就只有手指。场中双方的争论他听在耳中，实在没想到情势会急转直下，闹到这个地步。
若是姑苏堂就此被遣散，他可算是罪魁祸首了。所以尽力敲击地面，希望能告诉大家他还没有死。可文昭炳又出了一道难题，让他站起来。这个三岁小孩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事，在如今的他看来却难如登天。
吴楚挣扎了一下，咬紧牙关，屈起右手托住地面慢慢坐起，可进行到一半又重重的摔了下去，全身骨头连带着咔咔作响，口中鲜血喷涌而出，眼见他是不可能站起来了。
穆灵歆再也控制不住，冲过去抱起吴楚，啜泣道：“阁主真是强词夺理，你们春月堂五个打一个，不合武林规矩。况且五位师兄师姐也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为什么要对我师兄苦苦相逼？”
她虽然悲痛，但心思灵敏，所说的话又句句在理，春月堂的弟子居然无人反驳。
木君阳接过话道：“阁主，灵歆师妹所言甚是。这样吧，如果春月党五位师兄中但有一位能站起来，我们就服输！”
这下难题又被抛到了春月堂这边，五位弟子有四个失去知觉，一个连连吐血，还有谁能站起来？文昭炳陷入了两难之境，为今之计，恐怕只有罢手言和了，他正打算做这个决定时，忽见众弟子又骚动起来。岚青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坚定不移，缓缓站起。她嘴角的鲜血有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滴落，但这却没有阻止她。
“春月堂大胜！”
春月堂中一位少不更事的小弟子大声欢呼，却诧异的发现师兄们并没有像他那么高兴。他们眼中、脸上的可惜，懊悔和遗憾，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让小师弟莫名其妙。
“师兄，是我们赢了，对吗？”
师兄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道：“是的，我们赢了！”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高兴呢？”
他忽闪着迷茫的大眼睛望着师兄师姐们。
没人回答他，一位师姐拉着他的小手离开，轻声解释着：“小宝，你还太小。有些事，胜负并不是最重要的……”
文昭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还有一丝不解。这岚青一向最得他的信赖，她不仅聪明，而且善解人意，平日里对师弟师妹们也极照顾。她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就在刚才比武之前文昭炳还担心她会为了顾念同门之情义而手下留情！可现在，吴楚用自己的行动感动了许多人，岚青却为何这么不近人情？她受伤很重，勉强站起来更会加重伤情，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为什么要做？
文昭炳道：“岚青，你这又是何苦呢？”
岚青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抑或是在装糊涂，苦笑一声：“为春月堂，万死不辞！”
这恐怕就是天意了，文昭炳狠下心肠，冷声道：“春月堂胜了，你们把他们五个扶回去养伤！来人，把吴楚丢出云音阁。从今以后，他就不是云音弟子了，是生是死，与人无怨！”
“这也太不人道了……至少等他养好伤再走啊！”
“吴师兄好歹在阁中待了这么些年，还曾为我云音阁争光夺彩，阁主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姑苏春月两堂弟子多数为吴楚鸣不屈，但是文昭炳丝毫不为所动，绝情得让春月堂弟子都有些看不下去。碍于情面，春月弟子不愿去动吴楚，姑苏堂弟子更是打死也不干，可怜的吴楚就这么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忽而清醒，忽而迷糊。
就在双方都不知所措时，只见一个略显单薄而娇弱的身影毅然走了出来。蝶戏苑的鹌鹑面无表情的向文昭炳行了一礼，道：“弟子鹌鹑，当年是因为吴师兄才对云音阁心生向往，慕名而来。只是我没想到，盛名之下的云音阁竟是如此的薄情寡义，弟子也不愿待在这里了，请阁主成全！”
听了她的话，在场众弟子无不惭愧的低下了头。想当年吴楚一路尽败强敌，最后令堂堂山海观的天才不战而败，一举闯进菁英榜前十，也曾让云音弟子津津乐道，于有荣焉，像鹌鹑这样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可自那以后，云音阁竟是一日不如一日。精锐流失，青黄不接，剩下的弟子要么人心涣散，要么勾心斗角，好好的云音阁竟被闹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文昭炳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要走便走，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众弟子均是怒形于色，他的话无异于在众弟子上的伤口上洒盐。吴楚虽败，但没有人怪罪他，可一想到自此以后，全姑苏堂弟子都要无条件的听命于这个无耻小人，助纣为虐，众弟子就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在鹌鹑之后，又有四五个弟子声称要离开师门，文昭炳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反而乐得翘起了嘴角。
穆灵歆揩净眼泪，正想开口，忽而娇躯微颤。吴楚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小手，缓缓的摇着头。
鹌鹑会意，低声道：“穆师姐，我们可以走，你却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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