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浑元气

石头

“哼，你也知道罪该万死，伤着我师父，你是万死难辞其咎！”
一旁的黑小子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倒是秦不凡依然面色如常。对于文昭炳的冷嘲热讽，弟子们的激愤群情，殊无半点在意。他平心静气的道：“兵刃无眼，切磋误伤乃是家常便饭。你能伤得了我，更说明我云音阁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如此胸襟，如此气度，有若春风化雨，浸润人心。一句话不仅解了吴楚的围，掩去了自己落败的屈辱，更是心系大局，时时不忘师门的兴衰，可谓是远近兼故。非大智慧之人，殊难有此眼界和见识。众弟子都为秦不凡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私下里都在议论：“秦师伯深明大义，平易静人，不知比那姓文的强过了百倍千倍，可惜却做不了云音阁主，为什么李老阁主要如此偏心呢？难道他连云音阁的未来也不管不顾了吗？”
文昭炳见秦不凡竟然还为吴楚说话，眼珠子一转，又高声道：“既然秦师弟大人不计小人过，本阁主也没什么话说了，可是吴楚冲撞了姑苏堂主，这事儿该怎么办？”
听文昭炳给他定了这么个欲加之罪，吴楚顿时如坠五里雾中。他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我什么时候冲撞堂主了，我连左师伯的面都没见着，如何冲撞他？你编罪名也要编得有理有据吧！”
他转目四顾，仍是没看见左承明的影子。却见黑小子无视秦不凡的频频示意，粗鲁的分开了众人，走了出来。灵歆则快步走近，轻声提醒道：“方才与师兄相斗的就是姑苏堂新堂主，木君阳。”
黑小子木君阳状似大度的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是同门师兄弟，本座也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众人相顾变色：“这小子是在说自己吗？谁给他的勇气？”
木君阳阴沉沉一笑，又道：“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本座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好阴险的人啊，就这样还不算小肚鸡肠？”
旁边的弟子们议论纷纷，武林中人最重名节，吴楚要是真跪下磕头，日后他怎么在同门面前抬头做人？可是在云音阁中，阁主之下姑苏，春月，凤尾三位堂主分管姑苏笛堂，春月箫堂和凤尾葫芦堂，堂主地位之尊的确不容小觑。三位堂主皆可说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令出如山，不得违逆，这下看吴楚怎么收场！
文昭炳想到这里，满面喜色难以自掩，对木君阳也生出了不少好感。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让吴楚进退两难，这小子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吴楚像是扛着千斤巨石般不堪重负，左腿颤抖着缓缓屈下，脑袋低垂，两滴浊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没想到我吴楚一生磊落，从来只跪父母师长，如今居然要向一个无耻小人下跪！”
身侧的灵歆眼里噙泪，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众弟子有于心不忍的，也默默退走，只剩下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还在凑着热闹，嘴里吆喝着：“快跪啊，大家都等你磕头呢！木堂主都发话了，磕几个头就饶了你，又没有少块肉……”
“君阳，不要太过分！”
秦不凡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脱着伤躯去扶吴楚弯下的身子。手指还没触到吴楚，却见他身子一歪，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师兄！”
灵歆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抱住吴楚，见他气息平稳，这才稍稍安心。秦不凡慢了一步，俯身为吴楚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睑瞧了瞧，不再说话。
“怎么样？”吕方正问。
秦不凡道：“无碍，他只是用力过度，虚脱了而己，休息几天即可。”
“我怎么看着不对劲儿啊，这不像是脱力之状……”
吕方正还未说完，看见秦不凡欲言又止，李尚云眉头直皱，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哦，那啥！灵歆啊，把你师兄扶回去休息！其他人都散了吧，散了吧。”
“便宜那小子了！”
木君阳愤愤不平的嘀咕了一声，闷声走开，他的一众喽啰们也尾随而去。片刻之后，场中只剩下了李尚云，吕方正，文昭炳和秦不凡四人。
李尚云双目微闭，意似神游，缓缓道：“说吧，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文昭炳耍宝似的当先道：“吴楚在神农顶收获不小，不仅对蝶戏苑的师门功夫有了更深的领悟，还学会了金蛇狂舞，而且我看他似乎还练成了浑元气！
“这，这怎么可能？”吕方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不凡道：“我和他交过手，他所用的内力的确是浑元气，但……不是很纯。”
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要知道，世间修习内功吐纳之法虽然种类繁多，但若按元气划分，大致有三种，即纯阳功，玄阴劲和浑元气。纯阳功和玄阴劲如果练习得法，不仅威力巨大，而且见效奇快，十年、二十年可得大成。而浑元气威力虽大，但是因为极难修习，见效太慢，三十年方得大成，是以武林中很少有修炼浑元气的成名高手。可一旦练成，定然会是一流高手，纵是三个五个修行了同样时间的纯阳功，玄阴劲的高手也难以匹敌。
只因浑元中藏有阴阳二气，相生相克，暗合自然之道，是为修真练气的玄门正宗，不论是用以养生，强身，还是疗伤，延寿，都收效甚巨。吕方正想不通的是吴楚在山上只待了区区几年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是单修炼一种内功法门也无法小成，他怎么练成浑元气的？
李尚云见三人都是大惑不解的模样，微微一笑，解释道：“众所周知，浑元气是内家真元中最为精纯强大的内力，只可惜不能速成，短时间内不易见效。近百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能人异士，一心想走捷径，寻得速成之道。这方面，江南的龙家算是佼佼者，他们先是单练十年纯阳功，再练十年元阴劲，然后运用针灸，丹药，推功过穴，来达到体内阴阳二气龙虎交汇的效果。这样的确见效奇快，二十年的功夫，抵过了他人四五十年的苦修。龙承旭这人，想必你们都不陌生吧！”
“无极玉手”龙承旭，倒真是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此人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帅”，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嘴角和下巴上有三点长髯，油光发亮，颇有云长之相。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人有一双欺霜赛雪的玉手，指如春葱，掌似玲珑。甲若水晶，骨胜秋笋。别说是男人，就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也生不出那样一双巧夺天工的美手。
这一双手中暗含浑元之气，分则阴阳分明，合则浑元无极。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找这小白脸的麻烦，最后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二十余年前的菁英大会上，秦不凡以一招之差败在那人手上，成了第五名，而龙承旭则又败给了千钧指颜淮，屈居第四名。
吕方正道：“难怪姓龙的那小子这么扎手，原来是走了旁门啊！”
李尚云道：“这的确算是旁门，然则，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龙承旭兄弟五人，有三人因为同时练两种内功而走火入魔，另外一人死在金针渡穴之下。为了给他推宫活气，族中一个长老力尽而死。两代人中死了五个，才培养出他这么一个来，可见这条路是何其艰辛了。”
秦不凡问道：“师父，难道吴楚也是这么练成浑元气的吗？”
“不然！”
李尚云略一思索，道：“其实，还有一种见效极快，而又不会走火入魔的修炼方法！”
“什么方法？”三人齐声问道。
“世人合阴阳而成浑元，都是以气导气，使得两种真气在体内磨合归一，本来就极其凶险。但是内力修习方法除了打坐吐纳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以身御气。借用身体、姿势的变换使得呼吸相应的作出变换来适应身体需要，以此来以动养气。”
“动作，姿势的不同，所养之气的性质也就不同。如此一来，日积月累，体内不仅蓄集了阴阳二气，而且在潜移默化中掌握了控制不同真气的方法，使之相合相辅，相生相克。比之强行导引，要容易操纵得多。而且这整个过程都是在无意识之中自然形成的，没有人为的强行干预，走火入魔的机率也很小。”
见三人都若有所悟，李尚云接着道：“像这种以动养气的修行法门也有不少，少林的‘易筋’，‘洗髓’便是极好的例子。吴楚所习练的蝶恋花依赖于玄阴劲，而金蛇狂舞则需要纯阳之气来支持。他同时习练这两种性质不同的武功，年深日久，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浑元气，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只是所学既多，真气不纯，威力上也打了折扣。若是一心一意只修炼这两种功夫，说不定收获会更大。”
秦不凡心结虽解，却依然是一筹莫展，踌躇良久，他才道：“师父，我看吴楚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李尚云一改往日的从容，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他虽面色无异，可眉宇间有一道淡淡的紫气，眼白有几条细不可见的黑线，依我看，怕是中毒之兆啊！”
“不仅是毒，还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奇毒，据我所知，此毒，无解！”
李尚云面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懊恼之色，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本以为会出个张未绝，没想到却出了个秦不凡，还是个半死不活的！”
另外三人神色微变，面面相觑，李尚云的声音虽小，他们又怎么会听不见？素以睿智英名著称的老阁主竟会说出这种话，这实在令几人有些意外。
秦不凡竟不生气，他面上变了变，直白的道：“师父不用拿话激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唉，随你吧！”
李尚云一声低叹，道：“那小子的金蛇狂舞还差点火候，小秦，这事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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