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隐市

石头

书生把手一招，四个童子将判官笔插入墙内机括，他们背后的两堵墙像大门一样缓缓打开，眼前赫然现出一条宽阔整齐的街道来。这条街奇怪的很，它位于金陵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却是如此隐秘，街后两侧有高墙围绕，布置成私人宅院的模样。入口设在学堂之中，寻常武者若是没有人带路，绝对找不到它。
街上行人众多，熙熙攘攘，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粗略看去，这些人呼吸平稳，脚步轻快，都是有武学功底之人。街市上四处贴着警示：“禁止喧哗打斗，违者终生不得入市 。”
几人第一次来到这里，自是觉得新鲜有趣。陈悦仪带着他们步入街市，沿途讲解道：“元朝庭严禁我汉人习武，管制兵刃器械。中原武者无力反抗朝庭，只得在各大城市中开设隐市。在这里武人可以随心购买各式武器，功法，医药典藉，买卖消息，论道会武等。”
她忽然严肃的道：“可有一点，既入隐市，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不得大声喧哗，或在隐市中与人冲突。若把它的地址透露给朝庭中人，则被视为汉奸走狗，会被天下武者群起而攻之，灭门诛族，无所不用其极！就凭这些规矩和武者们的民族气节，隐市才得以长存！”
果如陈悦仪所说，街上多是买卖兵器医药的店铺，左边有家铺子的招牌上写着：“名家精制，十八般兵器批发零售，支持量身订制。”
右边铺子是卖药的，招牌上写着：“行走江湖必备良品，金创药，止痛散，去淤膏，解毒散，应有尽有。”
往后看去，便是“暗器专卖”、“刀具专卖”、“护甲专卖”、“拳经剑谱收购专卖”等等。陈媛媛兴冲冲的选了几瓶疗伤药送给吴楚：“你这人欠揍，经常拿你练手挺过意不去的，这些你拿着，说不定会用上！”
吴楚不客气的收下了，道：“照师姐这么说，所有师兄妹都欠我一瓶金创药！”
颖颖淘了把袖箭，对陈悦仪道：“师姐，回去后你教我用暗器吧，免得以后我被坏人欺负！”
“呃……”
吴楚颇为无语：“你练暗器就练暗器嘛，看着我干嘛？”
他见有家小店专售武功秘籍的，便想着去淘两本高级功法防身。可是那些个“秘籍”翻来捡去，全是“太祖长拳”，“十段锦”，“岳家枪”之类的普通武学，顿时没了兴趣。
几人逛到一半，只见有不少铺子大门紧闭，吴楚多嘴道：“看来这里的生意也不好做啊，竟有这么多关门的！”
陈悦仪忙掩住他嘴，道：“可别瞎说，这里面大有文章！”
她见众人不解，又道：“据说许多江湖门派都在隐市中设了暗部堂口，用于传递消息，屯集物品等。这些地方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咱们不要乱闯，也不可乱说，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几人再往前走，果真看见了许多挂着帮会旗帜的堂口、舵口。各门各派明目张胆的召纳人才，刊登榜文，便如菜市场交易一般普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青龙会，白虎堂，朱雀台，玄武门，堂口前围满了人。
青龙会堂口桌上摆着黄澄澄的金条，白棱棱的元宝，五光十色的珠玉宝石，四名健壮打手分立左右，好不威风。旁边有一张榜文，上书：“求贤若渴，寻武功高强，深谙精商之道，通晓九章算术之贤才，青龙会上下引颈期盼。”
白虎堂的桌上供着前宋虎符，榜文上写着：“诚觅将才，精通十八般武艺，熟读兵法百家，复兴汉室，匹夫有责！”
两个虎背熊腰的壮士身披前朝盔甲，手执长枪大戟，如门神般站在桌前。
玄武门堂桌上供了一只白玉龟，背上盘了一条小蛇，榜文上写着：“招贤纳士，但有一技之长，便能出人头地。门中人才济济，专人培养，前途无量。”
一名抽大烟的老者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朱雀台堂桌上供着一只金凤凰，榜文上写着：“巾帼不让须眉，诚邀精擅易容，轻功，暗器等术之妙龄女子，共谋大事。注：擅长活字印刷者优先录取，臭男人勿扰！”
看台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妙龄女子。那女子年约二十，生得极是标致，细细的眉儿，大大的眸儿，尖尖的鼻儿，樱桃般小巧的嘴儿，只看一眼便能让人意乱情迷，目眩神驰。她乖巧的侧盘着腿，手执一本《易安居士文集》看得入迷，三寸金莲儿趁着兴子一晃一晃的，好不撩人。
其他淮海两帮，南北世家，连号镖局甚至山匪盗徒各有张榜求贤的，却没有四象神宗那样门庭若市。吴楚从人堆里挤出来道：“好会折腾人，一个黑道帮会居然要求会做生意，青龙会这是想干什么？”
陈悦仪叹了一声，道：“果真世道不好，这些大帮派也开始转型了。”
“何以见得？”陈媛媛问道。
“你们只知道青龙会有金山银海，汇聚天下财富，却不知道这些钱从哪里来！”
陈悦仪道：“单靠收保护费，打家劫舍怎么可能发家。听闻青龙会这些年来着意培养商业人才，入股大户商铺，派遣得力干将北上丝绸之路，南下五洋七海，贩卖中土丝绸，瓷器给番邦小国，以获重利，这才累积下惊天财富。”
“哦！”
吴楚似懂非懂，又道：“那白虎堂还要求精通兵法的人才，如今又不用行军打仗，学这些干什么？”
陈悦仪道：“这你又不懂了！蒙元灭宋，数万宋兵衣食无着，有的上山落草，有的返乡务农，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白虎堂主原是前朝的一个将军，是他将这些散兵聚集起来，倾尽家财供他们训练！听北方人说，我中原有一支神秘的佣兵军队，专为远邦贵族提供服务。攻城掠地，护主平叛，保家守城，战无不胜。若我没有猜错，这支军队就是白虎堂的人。”
“想不到白虎堂居然靠这种方式敛财，怪不得他们的体系如此庞大，有十几万帮众之多！”陈媛媛叹道。
陈悦仪继续道：“另外两派自不必说，玄武门喜欢招纳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替其他帮会，门派，大小组织提供武力支援，偶尔也协助青龙白虎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朱雀台只接纳女子，擅于潜入，刺探，暗杀，离间，其消息最为灵通。近年来开始整理江湖实事奇闻，连载刊印的《武林外史》每期都供不应求，洛阳纸贵。就连狗子……”
她本想说吴楚上了近期的武林外史，因此才声名鹊起，被全城人传得沸沸扬扬。又怕他胡思乱想，这话终是没说出来。
陈媛媛看花了眼，乐道：“我还从来不知道咱们武人会有这么多出路，以后出道了可有得忙了！”
陈悦仪道：“师弟妹们若是有心，也可以去了解一下。以我个人之见，青龙会财雄势大，入会后一辈子衣食无忧。玄武门成长最快，听说去年各香主的年终奖是少林亲传七十二绝技，殿主级别的则是易经洗髓神功心法。至于白虎堂，可以满足男人们策马执枪，征战四方的愿望。朱雀台最是优待咱们女子，表现好的话，听说可以发相公哦！”
吴楚想到以后兄弟姐妹们会各奔东西，再也不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他默默的道：“师姐们难道不想留在云音阁传承衣钵吗，大家都在一起多好！”
陈媛媛指了指陈悦仪，酸酸的道：“有这货在，哪里轮得到我们继承？据说每一届都只有武功最高，德行最好的几人留在云音阁，咱们这些没本事的怕是会被赶出来呢！”
吴楚在心中暗自发誓，等自己成了阁主，就把师姐们全娶了，一个都不许跑。
几人心中感伤，一时不再言语。路过一间规模极大的武器行时，陈悦仪借机叉开话题道：“这家店里的兵器据说是由‘当世欧冶’的沈先生亲传弟子打制的，极是有名，咱们进去看看！”
几人进店时，恰好看见铺子里的伙计在展示一柄青锋剑，只见他取了十枚铜钱摞起来，一剑砍下，十枚铜钱悉数从中斩断，剑上却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吴楚叹道：“徒弟的技艺都如此精湛，更别提师傅了！”
陈媛媛道：“还用你说，沈先生文武双全，学究天人，精擅制作各式武器，其亲手打制的‘风雷日月’四剑可谓是匠心独运，被众剑士推崇备至，引为神兵利器呢。”
陈悦仪也道：“就连他的弟子制作的武器也贵得吓人！刚刚那柄剑听说就要六百两纹银呢！”
吴林听到那个价钱，不禁为之咂舌，看来只有四象神宗的人才消费得起如此贵重的武器吧！
店里的伙计见了吴楚等人，小跑着上来道：陈姑娘，吴少侠有礼，我家主人有请两位去楼上一叙，其他客人请在此用些茶点。”
吴楚和陈悦仪均是暗想，是谁在故弄玄虚，他们可不认识这种有来头的朋友。据说这楼上乃是此店最为庄严神圣的所在，历来只有宗门领袖，一省霸主才会受邀上去参观，两人难道是交上大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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