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破釜沉舟

石头

“要槽啊！”
吴楚神情忧虑道：“早知道就不刺激他了，这疯子咬着咱们不放啊。”
“心无旁骛，破釜沉舟！”
南池雨银牙暗咬：“可惜我还不能将此招融会贯通，要是能再给我两个时辰，哪怕一个时辰……”
张未绝忽然睁开了眼：“你们抓紧时间，我尽力维持这幻象不散。一个时辰不算难。”
两人心中稍稍安定，全副心思都放在领悟武学上。内忧外患的压力下，他们比之前更为刻苦，思维也更为敏捷。恍恍间，时间已经过去大半。阴沉的天空被阳光笼照，五丈高台变成一座拔地而起的塔状石柱，张未绝发白的身体如水雾一般时浓时淡，似是快要融化了。与此同时，下面的疯子也愈发躁动不安，屡次尝试着突破封锁。
张未绝动了一动，缓缓的道：“我的时间到了！”
两人停下手默然不语。明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可是等它来了，却仍然感觉措手不及。张未绝虽然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和他们俩总算有师徒情谊。连日来他不惜耗费真元指导两人练功，恩情深重，足以令他们刻骨铭心。知道他大限将至，吴楚南池雨均是心中酸楚，依依不舍！
张未绝叹了口气：“接下来就看你俩的造化了。运气好是我徒弟来下伺候我，运气不好就是你们！”
吴楚习惯性的动了动嘴巴，这老头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张未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子，你回去告诉那李尚云，就说云音阁大难临头，叫他早作准备，切记，切记！”
吴楚生怕他会猜到自己的想法，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道：“弟子谨记！”
张未绝的身影慢慢消散，与林中淡白色瘴气混为一体，他立足之处静静的躺着一枚如意结，上面系着紫色的月牙形玉坠。吴楚拾起它，郑而重之的收好。
南池雨抽出短剑，全神戒备的望着那疯子，提醒到：“女儿红，那疯子要上来了！”
感觉到最后一道禁制也消失了，那疯子怪叫一声，一招“月上东山”飞掠而来，南池雨站在石柱边缘，“刷刷刷”连劈三剑。这三剑各取上路，中路，下路，封住了疯了的所有去路。他若想踏上石台，非被斩成四段不可。疯子也不含糊，单手在石柱上一搭，硬生生刹住身形，横着停在半空中。三道劲疾的剑气同时从身侧掠过，他单掌劈出，借着反弹之力再度升起，有如陀螺般飞速旋转，侧身出杖。
南池雨当即还了一招“花影层叠”，短剑化为数十道虚影，虚虚实实，真假难辩。哪知疯子在半空中也能收放自如，使了一招“江楼钟鼓”，蓄势狂击，南池雨不负重压，这“花影层叠”使到一半，竟然再难支持。她连忙催促吴楚道：“女儿红，快动手啊！”
吴楚却是充而不闻，直勾勾的盯着疯子，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南池雨骂了一句“蠢材”，使出“水云深际”，便如银龙出世，腾空而起，盘绕着疯子“刷刷刷”刺出数十剑。这石台上极为狭小，两人纵横腾挪，颇不方便。疯子连挨了几剑，本该受伤才对，令南池雨奇怪的是，每次被短剑砍中，他身上就会生出一股滑不溜秋的怪力，硬生生将剑锋带偏。十几剑下去，竟是陡劳无功。她好不甘心，下意识的使出“叠”字真诀，由丹田之中发出两股力道，渗入剑锋。第一股真气毫无意外的被带偏，第二股真力却穿透了这无形屏障，挟着劲风刺入疯汉的肋下。
“嗷”
疯汉大声惨嚎，不顾一切的扑向南池雨。两人距离极近，这么突兀的撞到一起，几乎是脸贴脸。疯子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白牙森森混着污秽的血渍，令人触目惊心。南池雨吓得失声尖叫：“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她闭着眼睛四肢乱舞，拼命的想要推开疯子。这还是吴楚第一次看见她花容失色，没想到这个博古通今，武功高强的神秘女子也有害怕的的时候！疯汉身体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他的右手有如铁钳一般，生生扼住她的咽喉：“死，你……死！”
吴楚动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他紧咬着牙关，运用全身的力气，艰难的使出“夜阑灯语”，那一刻，连天色都黯淡了下来，像是要重回幻境之中。黑色的长箫黑得发亮，箫身如烛，箫尖光彩夺目，便似那长夜中的一盏明灯。南池雨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那疯子也蓦然回首，眼睁睁的看着那点明光渗入自己的体内。
那一刻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所有的招式，武功都是徒劳。当吴楚使出这一招时，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毫光入体，化作燎原之火，疯子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清冷的光华之中，他的容貌，气质，衣衫装束，在光芒下显现出本来的模样。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俊雅而苍桑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这样的疯子怎么能算狰狞、可怕？他甚至会让人没来由的生出好感。
可……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疯癫的模样？
“恭喜师弟获恩师传承，花某可以放心的去了！”
他从容的向石台方向拜了三拜：“恩师，弟子先行一步，下去后再侍奉您！”
毫光散去，疯子软软的倒在石台下，气绝而亡。他的脸上至死还挂着浅浅的笑容，那是属于正常人的笑，心愿达成后满足的笑。十年前，浑浑噩噩的他于冥冥之中受到召唤，冒死逃到这里，今日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南池雨怔怔的看着吴楚，似是还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悟性，见识，内力修为均在吴楚之上，本以为会在他前面领悟出“夜阑灯语”。没想到这小子竟比她还快！这些天的相处，她原以为吴楚深藏不露，后来发现他只是个单纯无知的白痴，如今再看，这……是一个白痴该有的样子吗？或许，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结束了！”
吴楚只觉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他本身内功根基就差，一招“夜阑灯语”抽干了他所有的真元，而那疯子临死前的音容笑貌，却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终究是自己的长辈，亲人啊。
南池雨惊魂未定的问：“他，死了吗？”
吴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道：“死了！”
“你不过去看看？“南池雨推了他一下。
“不用了！”
吴楚对自己有信心，或者说，他对春江花月极有信心。
“他……真的死了？”
南池雨将信将疑的跳下来，道：“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吴楚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的！”
水雾消散，一切都将落下帷幕，这里却将永远留下两个云音阁前辈的尸骨。
南池雨如释重负，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她可以回去为菁英大会布局了，吴楚也可以去完成师门任务了。他们还不知道，这两人的生死对武林的影响将远远超过菁英大会，更别说吴楚那不值一提的任务了。
连日来的压抑终于一扫而空，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待安静下来，他们均是感觉胸口闷疼，喘不过气来。这里的瘴气有毒，他们吸入了不少，已经深受毒害。南池雨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两人正要离开，却见水雾散了又聚，依稀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吴楚顿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道：“不会吧，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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