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募军（中）
当然，也有很多人的态度是担心或者是不相信的，主要是被朝廷给坑怕了。“听起来是挺多的啊，就不知道这些当官的能不能给兑现啊。我可听说青州卫一年到头下来，都拿不回二两银子回家。”
“是啊，是啊，别累死累活卖命一年，到头来全是账上的钱，一两现银都拿不到。家人吃什么啊？我老婆的表弟的七舅老爷家的三孙子就在青州卫当大头兵，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嘛，自己饭都吃不饱，别说往家里捎银子了。”
“行军打仗可是要死人的，万一像胶州卫一样再碰上倭寇，全军覆没，都不知道能赚几钱烧埋银子。”
游侠儿的大嗓门又适时响起了：“你们这些怂货，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当兵吃粮，卖命打仗那就是天经地义。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但是，那他娘的是打败仗！冠军侯是谁？那可是能一个人干一千个北元蛮人的无敌英雄，跟着这样的好汉，想想他娘的打输都难。可话又说回来了，你不当兵就不用死了？你孩子肚子饿了要不要吃饭？你老子娘病了要不要看大夫吃药？呸，这还没上战场呢，一帮子怂货就软蛋了，你们当个牛子的兵！再说了，这有多少乡亲眼红这机会，你以为你去就能录你啊。别做梦了，侯爷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顿时群情激奋，污声四起：
“艹，你说谁是怂货？”
“日，把牛子掏出来比比，谁怂谁是乌龟王八蛋！”
“别光逼逼，不干事。走着，青山书院投军去！”
“同去，同去！”
同样的行文也贴在青州的南门—这里是青州的主城门，又离青山书院最近。所以，类似的围观群众和发生的对话也大差不差。不多时，城里和南门处浩浩荡荡的投军队伍便排成了前不见边，后不见沿的长蛇阵，蜿蜒扑向青山书院。有些摸不到头脑的家伙，只是听别人说了两嘴“投军”，“银子”就脑子一热，莫名其妙跟着一起扎堆去了。
青山书院的南门平日里难得热闹一次，今天一热闹就是个大的。有句老话讲，人一过千，无边无沿。前前后后来到青山的，千把人总归是有的。黑压压的人群人从众，你挤我，我挤你，乱哄哄一片。
孙成毅早就有所准备，几十个青山书院的学生被临时拉壮丁，分成四组，分别由孙成毅，徐定军，于牧山和王轮带队，充作维护秩序的人员和裁判。每组都竖了一杆大旗，上书“胶莱水师提督招兵；大新冠军侯爷募卒！”
身高体壮的基本都去了北边的一组，这里有一排排的木杠，坐着轮椅的于牧山一身青衫，笑眯眯地摇着一把鹅毛扇，看着一流水的彪形大汉们挂肉。这货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诸葛孔明，甭管智慧上差了几千年，装备和架势上至少学了个十足。
这排木杠正是田无期搞出来的单杠。所有的高大壮们被要求排好队，一个接一个的这排木杠前测试。站在单杠前面的人都被要求自然站立；然后向后摆动双臂，跳起挂在单杠上，双手分开与肩同宽，正握杠，身体呈直臂悬垂姿势。待身体停止晃动后，两臂同时用力，向上引体；当下颌超过横杠上缘时，还原，呈直臂悬垂姿势，算是完成一个测试动作。
没错，这正是某个世界里男生的噩梦之一的引体向上。这方法虽然基本，但其实是一项多关节复合动作练习，是所有发展背部骨骼肌肌力和肌耐力的练习方式中参与肌肉最多、运动模式最复杂、也是最科学有效的练习方式。田无期当年为了练八块腹肌没少受这玩意的折磨。
之所以选高大的汉子来做这个测试，正是因为这是因为引体向上是一个非常公平的测试。大个子往往因为身高臂长而天然的力气足；但同时体重也会重；因此这股力气是实打实的力气还是虚的浮力，一试就知道。
西边是数个箭垛，甚至还有数个投壶。这里自然是为了选拔弓箭手。作为远程武器，弓箭无论是水战还是陆战，攻城还是守城，都是先锋武器。其实对水师来说，弓弩肯定要强过弓箭，毕竟在船上的弓箭手因为船随浪动的原因，平衡很难掌握，视野，射程又都受局限性，因此远远没有弓弩好用。不过，田无期是为了筛选有远程射手潜力的人，因此并没有选择弓弩。
青山书院甚至准备了投壶，给没有摸过弓箭的人。弓箭这玩意完全不同于刀剑类武器。拿大新朝的京城来说，刀枪剑戟只要备案，都可以带入长安城。但是弓箭绝对不行，这玩意抽冷子给人来一下，寻常人等很难防备。至于世家和高官，对这玩意更是忌讳，毕竟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青州摸过弓箭的要么是军户，要么就是富二代或者游侠儿，还有一种就是山间的猎户。没摸过弓箭的人可以用投壶比试，也算是一种公平。
田无期认为弓箭这个东西基本属于玄学，典型的天赋型武器。有射击天赋或者远程嗅觉的人才能成为大师。因此，筛选弓箭手是以看手感为主，尤其是对那些没有射过箭的人，也算给他们一个尝试的机会。王轮就在这边做监工。
身体瘦小，体质一般的多数去了东边。这边主要就是为了筛选普通的士卒。对普通士卒来说，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先天条件要求并不高；主要是纪律性和执行性。
田无期在这边想的办法更绝，那就是站军姿。这个提议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毕竟这个时代没人知道军姿这个概念。田无期比任何人都清楚，站军姿及其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和体力。
真正的军姿要求两脚分开六十度，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一定要贴紧，即使旁人用力拔手，即使人被扯得倒下了，手也不能松！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而且还要将体内的气流分为三股：一股从丹田顺两腿向下，使两腿挺直夹紧如柱，双脚虎虎生威，紧紧抓住地，有一种将大地踏裂的感觉；气不到腿，双脚无力，下身则不稳。一股从丹田向上，散至两肩与头顶，使肩平头正顶住天，眼盯前方不斜视，风吹沙迷眼不眨；气不饱盈，身体松垮，双目无神。一股收腹提臀，护住身体，使身体如钢铁一般坚固，否则腰部软弱上下不直。正是硬了那句古话，站似一棵松。
在身体条件不突出的情况下，个人的意志力或者说毅力就至关重要了。这也是考校日后军士的重要内容。一开始田无期提出此项的时候，即使是最迷信田无期的孙成毅都有些迟疑，毕竟从来没听过哪支部队是靠“站立”选拔士卒的。不过，东主一向不走寻常路，无条件信任和执行又一向是孙成毅的信仰。因此，即使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孙成毅依然照章办事。
书院的南麓外延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十几匹骏马在附近的平坡上拴着，另外一边则是兵器架，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闲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都有数套。这里聚集的人最少，但却是最复杂。青山二代里最能打的徐定军亲自坐阵，为的就是臻选各种偏门人才和骑兵。
骑兵看起来在北疆颇为普遍，实际上不过五万，分驻在北疆不同的卫所。这还是大新被北元逼的没办法，尽举国之力才凑出来的。骑兵可不是有匹马就能当的。不但对马匹有要求，对兵卒也有要求。一般两万匹马才能凑出八千骑兵。除了战马之外，还要有驮马这类的劣马。大新只有几个精锐骑兵编制是一人双马，保持足够的机动力。至于像北元精锐骑兵一人三马的情况，完全遥不可及。
包括山东行省在内的中原地区和江南，大新只有几个成编制的千户所。山东行省的骑军千户所驻扎在兖州，这还是因为大运河的关系才捞到的。至于青州卫，那是纯粹的步军，百户官以上才有战马。寻常百姓中会骑马的，多数是笑傲江湖的游侠儿或者是大户人家的富二代。
除了骑军之外，练奇门兵器的游侠儿或者恶少年，甚至有一技之长的鸡鸣狗盗之徒，只要是本地人，都可以参加这边的筛选，目的就是筛一些偏门或者冷门出来，或是作为斥候，或是作为直属部队，以为奇兵。
好在来的人虽多，但毕竟都是本地乡人，一来大家都知道青山书院乃是圣贤之地，而且也是收养孤幼的良善之地；二来青州唯一的侯爷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难免会有几分敬意。因此虽然来得人不少，但是没人敢添乱，都老老实实地按着要求分组测试。
今天是募兵的第一天，田无期早就和孙成毅合计过，第一天招募的兵卒一定不能过多，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青州城外的猎户们以及城中的一些军户能在第一天就去投军，因此百十人最多了。最重要的是把标准和名声立起来，该花的银子一定得撒出去，让白花花的银子成为所有到场人的见证，后边才好一传十，十传百，顺利履行整个募兵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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