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武定乾坤 (下)
郑德刚道:“后日中秋佳节,皇上将在太极宫大宴群臣,届时会由田院主和赵家子比试,不问前由,赢得的人自然就是胜利者。”田无期叹口气道:“本来很简单的事,何必搞这么复杂。田某所求,不过是李晓月罢了,也不稀罕什么虚名,何必搞这些猴戏呢?”
郑德刚苦笑道:“田院主何必说得如此难听。这已经是鲁王殿下诸多帮衬了。院主当知道河北赵家的势力,何况赵家背后还有大皇子。以院主的本事,赵家子哪里会是对手。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地向天下宣告,青山书院的院主田无期乃是真正一骑当千,力抗北元的英雄。”
田无期冷笑一声道:“是非曲直,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想想都会明白。宫里的贵人们就这么喜欢看耍猴?还是说不流点血,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就不会满足?”
郑德刚皱眉道:“院主慎言。你可知,这御前比试放在前朝,那是只有世家有解不开的仇怨时候,才会由皇上仲裁比拼。一能分个高下,二也可以控制下范围,不至于全面火并,毁家灭族。但无论如何,这是顶级世家才能享有的待遇。本朝这还是第一次。院主能有这次机会,当知足了。”
田无期知道郑德刚所讲其实还是很中肯的。御前比试的确如郑德刚所言,算是顶级世家之间的决斗或者赌约。太祖在位之时,河北赵家和徐州刘家就曾经进行过一次御前比试,原因和过程寻常人家自然无法知晓,但结果却是举世皆知。刘家本来是北地第一大家,比试之后却一蹶不振,几乎全面退出朝堂。如今困守徐州,俨然只是寻常的地方豪门。不过,让田无期很不舒服的是皇家只要一句话,自己就得进宫拼命。
当然,自己可以不理会,一走了之,但这后果可想而知,无论是李晓月还是以后的青山书院,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郑德刚见田无期沉默无语,知道他在纠结。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他料定就算田无期再怎么少年心性,也不得不听从皇家的安排。于是,郑德刚便向田无期告辞道:“田院主,言尽于此。想必很快宫中便会有人来宣旨,院主早做准备。”
田无期脸色稍缓,郑德刚好歹提前告知他一声,这总是份人情。田无期朝着郑德刚颔首回礼,道:“郑先生这份人情,田某记下了。”
郑德刚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桃记粮食铺。
已经是掌灯时分,先是一盏晃悠悠的火烛亮了起来,接着数盏灯火依次点亮,把陷入黑暗的前厅重新照亮了起来。徐定军,杨家兄弟和齐天远默默地把灯火点燃,束手而立。灯火虽飘忽暗淡,几个年轻人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田无期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他依次拍了拍自己的几个得意弟子,道:“让大家担心了。”
杨狗子攥了攥拳头,低声说道:“东主,可是要闯宫?”
田无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闯个毛?老子又不打算造反,犯不上。”
他说完却发现四个弟子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很平静,却也很坚决。似乎只要田无期一声令下,便是大新的皇宫,也是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都也不在话下。
田无期头一次被这群孩子看的有点发毛,他摸了摸下巴道:“你们干嘛,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老子还没慌呢,你们着啥急?”
“皇宫算什么?北元的铁骑俺们都不怕!东主,只要你一声令下,俺们兄弟刀山火海都陪你一起闯。”杨二狗闷声闷气地道。
“早就该反了。”杨狗子低声的咕哝了一句。
田无期耸了耸肩,道:“行了,都放心。老老实实地待好。后天领你们去宫里开开眼,逛逛这太极殿。我特么就不信了,真惹毛了老子,给他们过个难忘的中秋,靠!”
此时,京中有头有脸的府院都已经知道这一消息。后天的中秋宴上将会有特殊的比试,这比试关系着世家,皇家甚至北元,必将是一场大戏。
而桃记粮食铺子,郑德刚前脚走后,就来了一个小队的禁军。这队禁军与其说是来通知田无期,还不如说是来表达一个态度--这是皇帝陛下的安排,任何人不准再生枝节!无论是有心杀人的,还是有意陷害的,都不得再插手,否则就是违抗圣意。
看懂了这一层意思的各路人马果然都消停下来,桃记粮食铺也渡过了两天平淡而安静的日子。
八月十五这天,老天爷倒是挺赏脸,白天的时候晴空万里,却不再是那种闷热,好像秋老虎已经过去了,丝丝的微风已经开始带上了几丝凉意。
今晚必定是个天晴月圆的美好夜晚。
下午的时候,给桃记粮食铺免费站了两天岗的禁军便请田无期动身进宫。不过,包括邹有海在内的几个人却未被邀请,都被留了下来。只有杨家兄弟以马夫和亲随的身份,一个拉着红孩儿,一个捧着兵刃陪着田无期一同进宫。禁军带着田无期三人从长乐门进了皇宫。皇宫的正门是承天门,田无期三人目前还没有资格从那里走。
中秋节,也叫祭月节或者团圆节。起源于上古时代,普及于汉代,定型于唐朝初年,盛行于宋朝以后。中秋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为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同时祈盼丰收、幸福,在大新乃是仅次于春节的第二重要的节日。民间多数是一大家团圆在一起,赏月饮酒,庆祝丰收。而皇家则是借此佳节大宴群臣,笼络天下。
往常的中秋宴一般放在太极殿外的宫廷广场举行,今年却移到了武德殿。宴会的准备工作由尚宝寺负责。龙椅放在大殿中央,铺有黄麾,并设有二十四舍人在旁服侍。在殿内设有九个小型乐队和舞女,殿外还准备有歌舞杂技等艺人,供皇帝等大臣们赏乐。负责膳食的光禄寺在龙椅的西面设酒亭,在龙椅的东面设膳亭,并在酒亭和膳亭的东西两侧各设珍馐美味亭,御宴则放到龙椅前的东西两方。
至正皇帝高高在上,坐在主位,后边环肥燕瘦地做了几个受宠的后妃。皇太子的座位在龙椅的东侧,面向西方;诸王大臣们则依次由南而北,东西相向而坐。
除了头一次参加的新晋四品以上官员颇觉激动和新鲜之外,其他的王公重臣都已经是多次参与,不过就是在走流程罢了。甚至跟往年比起来,今年还要心不在焉些。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的目光不时地瞄向了王爷位子里的大皇子魏王及四皇子鲁王。
亲王们和皇太子一眼,都穿着四团龙的赤红龙袍。
魏王一贯如常,一脸肃容,坐的笔挺,即使身上穿着的是亲王常服,却也有军装的意味。
鲁王往年因未获封亲王,都坐在后边不显山不露水的位置里。今年他含笑坐在亲王的第四位里,第一次展现在群臣的眼中。如果说楚王的风流倜傥是如沐春风,流于表面,鲁王的英俊潇洒则是如同从骨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让人一旦注意到就难以忘怀。
宫里的赐宴档次自然是很高,吃的山珍海味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前排的几位重臣明显心不在焉,味同嚼蜡地等待着大戏登场。
至正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高高在上地他把所有人的小动作都收入了眼里。他心里冷笑一声,淡淡地开口道:“诸位臣工,春种秋收,天下至理。今天,是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共庆丰收的大好日子。诸位请饮,共庆佳节!”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起身离席,各行大礼,然后各自满饮了杯中的美酒。
至正皇帝抚摸着手里的夜光杯,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臣工,今日各位能坐在这里开怀畅饮,正是内有我大新的农夫耕田种地,外有我大新的将士抵御外寇。然而,今年上半年却是诸多不顺,风雨失调,朕的子民很多流离失所,家都回去不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吃上顿安生的饱饭?”
下边的群臣顿时惊愕。往常的中秋宴从来都是一片歌功颂德,彼此君臣相和。今年皇帝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上来就一点也不忌讳地说些丧气的事。虽说是事实,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皇帝却在说这些倒灶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丞相谢伯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起身离席,向至正皇帝行了个大礼,然后跪直了身体道:“陛下赎罪。这几年的确天灾连连,风雨失调。大河两岸,大江南北,皆有损失。不过此乃天威难测,天灾无常,非人力之能为也。然则朝廷内外一心,上下努力,常平仓均已经打开,已经把灾情最大程度地控制住了。如今灾民大多已经还乡,中书省已经会同六部,继续解决灾民事宜,绝不会让春灾延续到秋冬,还请陛下宽心。”
至正皇帝语气一缓道:“丞相辛苦了。朕相信丞相和中书省定能让朕的子民安心。朕知道户部钱粮已无多少剩余,朕已经吩咐内库拿出五十万两,让户部酌情去安排吧。”
这下,群臣一同离席,哗啦啦跪倒一片,答谢皇帝。同时各自暗暗松了一口气,节奏终于回到正常套路上来了。五十万两,也算是皇帝大出血了。
谢伯温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五十万两数目当然不算小,只是往年的中秋宴都是赏赐诸王,群臣。今年皇帝似乎不打算提这茬,而是上来就以一个高姿态从内库拨银五十万两用于赈灾,这算不算是拿着本来赏赐给大臣的钱给了百姓,换个名声?还是说皇帝另有目的,这只是个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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