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龙八爷
老实说，就连吴楚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似乎这是出自于内心深处的抉择。难道这就是天生的“嗜血”？吴楚不敢多想，他执笛而立，高声道：“堂堂玄武门殿主，原来也不过如此。以小可这等藉藉无名之辈尚能单手完胜，我看以月石散人，玄霄上人等前辈的修为，对付五个十个丝毫不成问题。”正派群雄听闻此话，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大振，争先恐后道的叫嚣起来。
“对，我也能对付一两个……”青城派一个塌鼻子道人道。
“我能对付三个……”雷锋寺的首座弟子铁塔般立在人群中，不甘示弱道。
“别和我抢，剩下几个咱哥俩全包了！”陕北双侠拍了拍胸脯，势在必得。
这帮人若论真材实学，个个都在三流之外，可是若论起吹牛打诨，煽风点火，他们却是一流。玄武门几位殿主深知这些人的根底，自然毫不为意，可是他们手下的弟子们多数不知他们来历，还以为这帮人真的有多大能耐，不免心中生怯，这是六位殿主最为担心的。两兵交锋，对方一鼓作气，我方士气凋零，大大的不妙啊！
这时候，玄武门一众打手中走出来一个年过七旬，微胖身材的老者，那人气度雍容，青衫朴素，银白的须发梳理得极为整齐，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乍眼看去还真像是个得道高人。他腆着微胖的肚子，手握一根龙头拐杖分开众人，扬声道：“小子无理，我们天廪殿主不愿欺负小辈，这才没和你动真格的，不想你竟这么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连我老人家也看不过眼了。你且过来，让老人家我好好教训你。”
群雄面面相觑：“这人是谁，他好大的口气！”
天庙殿主也很纳闷，我可没请到档次这么高的援手啊！他转身去看，差点没失声大笑。原来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混迹于江南道上最成功的装逼犯——龙老八！这人武功平平，却极注重声名仪表，到哪里都是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动不动就教训这个，指导那个，可一遇到麻烦，他准是溜得最快的。这次龙老八大概因为手头紧，为了五十两俸仪千里迢迢的跑来凑热闹，天庙殿主也没想到他能起什么大作用。可现在不一样了，一向贪生怕死的老小子居然敢主动出面，他定是有所依仗。若能降住那小子，也不枉他那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啊。
天庙殿主立时就换了副颜色，笑道：“原来是龙八爷，本座处事不周，闹得要让您亲自出马，实在恕罪。”
龙老八经他这么一抬举，顿时感觉头重脚轻，没有翅膀也能飞起来似的。他满意的摆摆手，道：“天庙殿主无需多礼，凭咱俩的交情，这小子就包在我身上了。”
天庙殿主在心里暗骂一句：“谁他娘的跟你有交情，拿钱办事还不给我麻利点。”嘴上却道：“如此就仰仗龙八爷了！”
龙八爷又客气了一番，听够了漂亮话，这才杵着龙头拐大刺刺的走到场中，道：“那小子，你这‘蝶恋花’耍得不错啊，蝴蝶公子是你什么人？”
这做足派头的出场，道貌岸然的风仪，天庙殿主的谄媚恭维，还有一上场就能说出吴楚的师门路数，这么些不寻常之处倒还真把吴楚给唬住了。此人眼光如此犀利，而且备受他人尊敬，可年轻同仁却不认识，想必他是一位身怀绝技，久不出江湖的世外高人。吴楚不敢怠慢，抱拳行礼道：“回禀前辈，蝴蝶公子正是家师！”
天庙殿主：“……怎么会这样？那小子难道脑子有问题，对他这么客气？坑蒙拐骗龙八爷，江南道上人尽知啊！”
龙八爷意甚嘉许的摆了摆手，道：“还知道叫我一声前辈，看来你小子本性不坏。叫你师傅出来，我老人家可有许多年没见这位故交了，能在这洛阳城再会，也是缘分使然啊。”
吴楚听他提起师傅，对恩师的思念之情也不由得被勾了起来。昔日蝶戏苑欢声笑语，师徒和睦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师傅不知身在何方，众师弟们也各奔东西，一时间好不凄凉。他强忍酸楚，颤声答道：“回禀前辈，师傅他不在洛阳。”
“哦，这就可惜了！”
龙八爷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胡须道：“咱们这对忘年交一别数年，相会无期啊！”
废话，穆子襄若是在场，哪里容徒弟如此胡闹？龙八爷早就猜到蝴蝶公子不在洛阳，故此提出来套套近乎，没想到吴楚居然真上当了。
龙八爷又道：“我早该猜到的，穆贤弟若是在洛阳，纵然不来找我，也不致让徒弟来搅我的局！”
“这……”
想到这位前辈是师傅的知交好友，他若站在玄武门那边，吴楚还真难分清立场。先不说打不打得过他，一旦闹得不愉快，自己哪里还有脸见九泉之下的师傅？
天庙殿主原来还反感这老鬼满肚花花肠子，净会和人套近乎。没想到人家三言两语就缴了吴楚的械，不费一招半式让这劲敌再无战意，真可谓是攻心为上，高明之至啊。连天机殿主这等城府极深之人，也不禁佩服起这老小子来了，不愧是个角色！
几家欢喜几家愁，玄武门一帮人高兴了，北世家的人就该担忧了。这一众北方大豪多数不清楚龙八爷的来历，就是知道的，迫于玄武门的威势也不敢当众揭底，故此在许多人看来，吴楚怕是真会屈从于长辈之命，说不定还会倒戈相向呢。
对于后者，方澄羽是最为担心的，从先前的较量来看，吴楚已经显露出他超凡的武技和智慧，若是转投玄武门，只怕会是一个劲敌。方澄羽转目望去，爱子方仲秋正小心翼翼的接近吴楚带来的两位女眷。那份机紧和谋略让他这个父亲深为赞许。
“嗯，还是秋儿见识深远，一旦吴楚迫于师命背信弃义，秋儿定能立时控制她们，以此来让他投鼠忌器，此计甚妙。”
方仲秋：“……近了，我离漂亮妹纸又近了几分！再上前一步，我就能找机会和她聊上几句了。”
“嗯！”
龙八爷不满意的拌了拌嘴，道：“这样吧！今天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向天庙殿主求情放你一马，他日若云音阁或是你师傅问起，就说是我龙八爷让你不要插手的，穆贤弟他只要听了我的名字，决不会再为难你！”
“可是……”
吴楚沉吟不语。龙八爷的建议再好不过，自己已经为北世家挡下一阵，现在离开也不算不讲道义，师傅的朋友不能得罪，玄武门的事我绝不能再管了。可师傅一向高风亮节，处事正派，他的朋友怎么会和玄武门有瓜葛呢，吴楚想不明白。
龙八爷见吴楚举棋不定，生怕他看出了自己的马脚，催促道：“你就听我一句劝，早离这是非之地吧，难道非逼我老人家出手不成！”
香卡央远远看着这白胡子老头就没什么好感，大声嚷道：“师傅别听他的，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闭嘴，不得无礼！”
事关师傅的至交好友，吴楚有些过度紧张，几日来从没重言教训香卡央的他第一次吼着对她说话。
香卡央小嘴一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珠儿，只是鼻子已忍不住抽动起来。穆灵歆自然是一番软语安慰，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这任性的小公主。吴楚也感到有些不忍，躬身赔不是道：“老前辈请恕罪，虐徒缺乏管教，让您见笑了。”
若在旁日，这龙八爷不过会一笑而过，不以为意。可今天不一样了。蝴蝶公子穆子襄是他的知交，玄武门天庙殿主对他毕恭毕敬，可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对他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龙八爷当即拉下老脸，愠怒道：“没规矩，云音阁这帮小辈太没规矩了，改明儿见了蝶戏苑主，我非得让他好好整治门风不可。”
好不容易劝住了小央儿，却看见自己尊敬崇拜的师兄这般毫无尊严的乞求他人，一向以温婉贤淑著称的穆灵歆竟也燃起了一团无名之火。师兄何时变得这般低声下气了？往日无论是对师傅还是阁主，他都能坦然面对，不卑不亢。如今他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处处思前想后，胆小怕事——我不喜欢这样的师兄。
穆灵歆朗声道：“蝶戏苑主就在这里！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谁？”
龙八爷警觉的竖起耳朵四下张望，确认没见着穆子襄的影子，这才发脾气道：“小丫头净瞎闹，我可没见着什么苑主。”
吴楚小声解释道：“如今的蝶戏苑主是在下的小师妹穆灵歆，她就在那儿！”
龙八爷听了吴楚引荐，发现刚刚大言不惭顶撞自己的居然还是一苑之主，心中更是不悦。他道：“难道你云音阁没有人了吗？挑了这么个没规没矩的丫头做苑主？”
吴楚先前还对这“老前辈”恭敬有加，待听得他贬低师门，言语中伤小师妹，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但人家毕竟是师傅的朋友，吴楚只得道：“我云音阁评选堂主苑主，俱是以才智品德作为优先参考条件，武艺次之，若论年龄资历作为第一标准，当会令珠玉蒙尘，阁中弟子也会人心不服。师妹虽年纪尚幼，但她智慧超群，见识修为都远在晚辈之上，故此才担此大任。”
他言语虽然和气，态度却不似先前那般恭谨。这般“以德行论高下”的说法虽大违武林中“长幼尊卑”的道理，但却深得众人的赞同。青城山的苦鼻道人借机应和道：“这少侠说得有理，若真是按年纪论高下，你龙八爷岂不成武林盟主了，哈哈！”
他言语尖酸，配上滑稽的表情，直逗得群豪纷纷大笑。如此一来，吴楚的话反倒是像在刻意针对龙八爷了。龙八爷气得胡子一抖，怒哼一声：“哼，真是世风日下，年轻人个个都不成气。蝶戏苑主既然换了人，老人家我说不得，只能代穆小友正正门风了。小丫头，你且过来，老夫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撑不撑得起蝶戏苑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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